薄唇轻轻一扬,眉宇杀气漫天,一记掌风蓦然击出,打头阵的骑兵惨叫着,向后砸去。
到了这一步,他还有还手之力?

黎叔大吃了一惊,急声道:“都给我上!谁人拿下他,王爷必有重赏。”

利益之下,向来不缺勇夫。

骑兵们嗷嗷叫着,举剑朝沈濯日刺去。

不断有人倒地,身后的同伴立刻补上,前仆后继。

冷汗打湿了沈濯日的眼睛,下盘略显虚软,面上已有疲态出现,但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停手,艰难地向唐芯呆站的地方移动。

那丫头就在那儿,他答应过,要带她回家……

“咻”,羽箭破空袭来的细碎声响倏地出现在他后方。

沈濯日略一偏头,左手凌空截住羽箭,反手一挥,欲趁机偷袭的骑兵保持着高举长剑的姿势,双目不可置信地瞪大,身子摇晃数下,轰然倒地,而在他的眉心处,正插着那支羽箭。

“不要……”唐芯怔怔看着人群里吃力前行的身影,眼泪夺眶而出,猛地撒开双腿,飞奔过去。

“芯儿!”清华瞳孔一震,逼退纠缠不休的楚庭,倾身追了上去,瞬间便拽住了唐芯的胳膊。

突然而来的桎梏,迫使唐芯不得不停下脚。

转过头,眼神愤恨的盯着他。

那目光就似一盆凉水,浇灭了清华眼底漫开的情意。

小嘴一张,狠狠咬上他的手腕,力道极重,不过数秒的时间,唐芯就品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但清华却面不改色地看着她,眼里甚至流露出几丝纵容。

妈的!变态!

唐芯发了狠,对着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一脚踹出去。

“你还是这么调皮。”清华微微屈起膝盖,挡下她的攻击。

“我呸!”一击不中,支撑身体的右腿猛地往上一踢。

清华不自觉冷下脸,她就这么想去到那个人身边吗?

眼底掀起危险的暗潮,侧身一躲,又一次闪开了,就在这一秒,楚庭的身影由后逼来,想要趁他不备,将他拿下。

只有制服他,才能有脱身的可能。

危险近在咫尺,清华几乎在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身体微侧,想要躲闪。

“你别想逃!”唐芯一把抱住他的腰身,急吼吼的对楚庭说,“快动手!”

半侧的身体僵在原地,他有无数种手段可以摆脱,但却仅仅是垂下了眼眸,幽幽看着怀里的女人。

“扑哧”

“主子!”

“王爷!”

惊呼声此起彼伏,黎叔与从长街另一头赶来的朱华齐齐变了脸。

变故只是一瞬,沈濯日一掌拍向黎叔,而后,飞身朝唐芯这方而来。

“杀了他。”清华头也不抬的命令道。

闻言,唐芯呼吸一滞,哪还管他死没死,立马松手,望向沈濯日。

“狗贼!纳命来!”朱华急红了眼睛,怒气全数转移到沈濯日身上。

如果不是唐芯,她的主子不会受伤!她要让这个该死的女人尝一尝,亲眼看见最在乎的人惨死,是何种滋味!

“不要!”唐芯厉声惊呼,想要冲过去。

“芯儿,他该死。”清华反手圈住她的腰身,不许她动弹。

而楚庭亦从亲手刺伤他的事实里回神,眼见朱华出手,一咬牙,舍弃掉刺入清华后肩的长剑飞了过去。

“放箭!”黎叔咽下喉咙里的血,龇目欲裂的吩咐道。

骑兵匆匆回神,从马背上取下长弓,抽出马后箭筒里的羽箭,拉弓架起,数百支淬了剧毒的箭头直对飞奔而来的男人。

手指微微一松,箭豁然射了出去。

密集的羽箭仿若漫天大雨,逃无可逃。

沈濯日衣袖一挥,卸去第一轮攻击,羽箭弹射回去,好些骑兵来不及躲避,当场就被射成了马蜂窝。

冷芒闪烁的黑眸微微一斜,顺势侧身,出手拽住那柄刺向他的长剑,五指蓦然收紧,剑身在内力下,震得粉碎。

朱华愣了愣,余光瞥向黎叔,而后,翻手击出一掌。

“师弟当心!”楚庭耳廓轻动,听见了身后有异响传来,当即挥出一掌,但也只是令那射出的羽箭偏离了原本的轨迹,疾速从他鼻尖擦过,笔直射向沈濯日。

“躲开!”唐芯大声吼道,恨不得长上翅膀飞过去。

沈濯日堪堪击退朱华,羽箭已离他不足一寸,只得强行偏身,避开要害。

锋利的箭头无情没入右腹,小臂长的箭身几乎刺进去一大半。

挺拔的身子轻轻摇晃两下,薄唇紧抿着,如一座无法攻破的巨山,挺立在原地。

火光下,他古铜色的面庞染上几分惨白。

楚庭慌忙来到他身边,扶住他,垂目看着那支羽箭,颤声道:“有毒……”

沈濯日一言不发,若非楚庭搀扶着他,也许就会被他强装出的平静给骗过去了,但楚庭现在却能感觉到他紧绷且微颤的手臂。

“永腾帝好本事,”黎叔随手丢掉手里的弓箭,嘲弄地笑了,“中了绝命散,还能如此镇定,当真令老夫佩服不已。”

绝命散……

唐芯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可光听名字,就让她不安,使劲抠着腰间的铁臂,手抓脚踹,能用的办法她都用了,可清华就像是缺少了痛觉,始终不肯松手。

沈濯日疼得已然没了说话的力气,灼烧感从伤口穿过四肢百骸,仿佛置身在熔炉之中,骨头、血液,内脏,都快要被融化了。

冷汗浸湿衣衫,浅薄的眼皮缓缓抬起,漠视了周遭的众人,望向那不断挣扎的女人。

她在哭。

睫毛微颤,垂落在身侧的大手徒然捏紧。

“够了,师弟,不要再动用内力了!”楚庭率先发现他的意图,急声道,“这样只会加重毒性。”

打从沈濯日中箭后,整条街就陷入了寂静,以至于楚庭这声警告,唐芯听得一清二楚。

“中毒了……”她表情空白的呢喃道,有些像做梦一样。

那么厉害的冷面神,怎么会中毒?

他明明好端端的站在那儿呢!

她不信!这一定是楚庭骗她的!

“三皇子所言极是。”黎叔冷笑道,“永腾帝若想活命,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

沈濯日连一个正眼也没看他,满心满眼装着的,只有十米开外的那道人影,失去血色的唇颤抖着划开一抹浅笑,那笑似三月春阳般温暖,仿佛在无声告诉她:朕没事。

心狠狠揪了一下。

“放开。”唐芯声线沙哑的说道。

清华默不作声,手臂不止没松,反而将她箍得更紧,挑衅地看向已然是瓮中之鳖的男人。

“我他妈叫你放开我!”分贝骤然升高,撕扯着喉咙放声大吼。

沈濯日垂下眼睑,强行提起一丝内力。

那是他的女人……

真气从丹田中升起,接着,五脏六腑漫上剜心般的剧痛。

胸口一震,喉咙里涌上了一股腥味。

“哼,不知死活。”朱华冷嘲热讽道,“废了他的武功,把人绑起来,等候王爷发落。”

“是。”骑兵当即领命,试探着向两人靠近。

晃动的人群遮住了两人的影子,唐芯又急又怕,眼睛忽地一转,身体直挺挺贴上清华的前胸,双手握上那柄贯穿他肩骨的长剑,用力一拔。

一声吃疼的闷哼在耳畔响起,只没出一个剑尖的长剑往前刺出许多。

“住手!”朱华厉声唤道。

“你先让他们退下。”唐芯大力抓住剑身,朗声高喝道。

刀刃刺破了手掌,沿着那本就撕裂的伤口嵌入深层,鲜血无声淌下,但她的脸上却只有一片豁出去的决绝。

看见这一幕,沈濯日气息大乱:“噗——”

勉力强忍的血块喷溅出来,双目怒得充血:“唐芯!”

她怎么敢!怎么敢再一次伤害自己!

“把手松开。”他命令道,冷硬的声线里含着几分微颤。

唐芯死死瞪着他脚边溅开的血珠,心痛到开始抽搐,攥着长剑的手愈发用力。

清华眉目间盛满痛色,他宁肯这伤伤到自个儿身上!

轻声说:“芯儿乖,松开手好不好?”

“好你妹!”唐芯深呼吸几次,抬眸之事他,眼里刻满了恨意。

毫不掩饰的仇恨像是一把刀子,刺得清华鲜血淋漓。

“让你的人退下,不要让我说第三次!”唐芯一字一字狠声说道。

“唐芯!”沈濯日跨步向前,可刚迈开一步,脚下便是一个趔趄。

“你给我闭嘴!”唐芯没有回头,固执的瞪着清华,“下令!”

幽暗的眼神扫过她倔强的脸庞,微微下移。

“又想点我穴道是不是?”唐芯哪里会猜不到他的想法?冷冷的笑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胸口再度贴紧,不给他动手的机会。

“吃了这么多次亏,你以为我会傻到没有准备吗?”

“就这么喜欢他?”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一碰就碎了。

唐芯红着眼睛,没有说话,捏着剑尖的手又一次收紧。

他甚至能听到剑刃触碰到她指骨的轻响。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羸弱的身躯微微晃动,喉结艰难的滑动着,启唇道:“退下。”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唐芯不敢掉以轻心,一边警惕,一边分神看着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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