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潇目不转睛地看着丁毅之同太平九这场恶斗,眨一眨眼睛都不舍得。他虽专精剑法,但见丁毅之格挡只用刀背,丝毫不伤攻敌之刃,越看越是钦佩,再说太平九几次想要扳回先手,均被丁毅之压制住了,令人丧气,他的目光便着落在丁毅之身上多些。张随虽然心中有未解之谜,却也无暇多想,一只眼睛看着场中二人,一只眼睛看着伫立的魏婆婆,恐她突施辣手伤了太平九。这老婆子出手亦正亦邪,全凭自己一心好恶,不可以常理度之。
说起来絮烦,而事实上丁毅之和太平九此时交手还不过十五招。丁毅之将太平九死死压住,根本不给任何翻盘的机会,而太平九正如弹簧一般,压得越紧,反作用力越大。二人越打越快,刀剑相交之声连成一片,刀光剑光汇成一片泄地水银,难以分辨。

二人斗得眼花缭乱,忽听“笃”地一声响,数丈外一棵树干上钉上了一把飞刀,一道红线从太平九右肩飘射而出,飞落老远。太平九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剑势愈险愈急。丁毅之左手入怀,又是两把飞刀甩出,右手长刀紧跟其后,上三中五下四共十二道刀光一齐掩了过去。太平九有了前车之鉴,锵锵两声将飞刀击落,可再也没有后手抵御丁毅之天罗地网般的刀势。

张随喝道:“刀下留人!”急跨几步,一掌隔空劈向丁毅之后背,张潇手中桃木剑也已脱手向丁毅之刺去。

丁毅之十二道刀光在太平九身上一触即止,左手向后扬了一扬,一道劲风拂出,抵去了张随的掌力。长刀回转来轻描淡写地一削,“哧”地一声轻响,顿时将那激射而来的桃木剑剖为薄薄的两片。

太平九后退两步,剑尖指地。他身上又多了两处刀伤,鲜血顺着手臂流到剑上,又顺着剑身滴到地面。太平九虽也小有名气,但一来身上有伤功力打折,二来遭受突袭失了先手,三来对手刀法新奇犀利,诸般不利条件一齐作用,他在丁毅之手下竟然没走过二十招。

丁毅之淡淡道:“你莫要瞪我,你适才出剑指着我传道授业的婆婆,是大不敬,必须给你个惩罚。但我说了给你添三条伤口,便不会伤你性命。”后一句却是说给张随张潇听的。

魏婆婆见丁毅之这般英雄,不用说喜不自胜。张随从张潇手中接过首阳派秘制金创药,敷在太平九伤口上,那血登时止住了。太平九靠在一棵树上,闭上双眼暗暗运功调息,助金创药发挥作用。

师公延涩声道:“你只道她是你传功授业的恩师?你可知道……”丁毅之皱眉道:“什么?”魏婆婆心情大好,笑对师公延道:“你把话说完吧!也该让他知道了。”师公延抬头仰望夜幕,似是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缓缓道:“她是你的生身母亲啊!”

这句话一出,如同天上炸了一个响雷,众人都愣住了。只有张随曾听赵巨炎说起过其中的疑点,刚才已经大致猜到,还算有点心理准备。丁毅之扭头看向魏婆婆,只见魏婆婆微笑着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慈爱和善。他只道自己自幼丧母,心里早不知不觉把这位前辈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听到这则消息,心中虽然惊愕无加,却是喜悦占了大半。

张随见魏婆婆方才还挺凶恶,而此时眼中流露出慈祥,暗道:“父母爱子之情竟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这魏婆婆,原来也有可亲的一面。”心中对魏婆婆的恶感登时消去了不少。看着他母子二人相认,又想起自己身世不明,连父母的面都没有见过,不由一阵难过。

丁毅之喜悦之极,语无伦次道:“婆婆……娘,我还以为您已经……太好了,孩儿……”魏婆婆抬手抚着他头发,不住点头,想来面纱之后定然是笑容满面。

苏雅芹这时怯生生地靠近二人,叫道:“魏姐姐……”魏婆婆一怔,意识到她是在叫自己,便回过头去。苏雅芹心情甚是激动,颤声道:“您……您还认得我吗?”

魏婆婆心里打了个问号,仔细将苏雅芹打量了几遍,道:“恕老妇眼拙,阁下是……”苏雅芹兴冲冲道:“我姓苏!”魏婆婆想了想,仍是摇了摇头。

苏雅芹眼中略微滑过一丝失望,转瞬即逝,笑道:“你可记得当初魏家老宅……”魏婆婆听她说道“魏家老宅”,眼中神光泛起一丝涟漪。

苏雅芹刚说完这句,忽然尖叫一声,指着魏婆婆。魏婆婆还没意识到什么,只觉自己面上的黑纱被人轻轻摘去了。

原来苏雅芹正在说话时,突然看到一个陌生人悄无声息地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魏婆婆身边,不禁惊叫出来。魏婆婆也没察觉,她功力不弱,不料此刻竟被一个陌生人无声无息地绕到自己身侧,若对方猝然出手,自己哪还能有命在?

魏婆婆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喝一声,向前纵去老远,几乎与苏雅芹并排而立,这才转过身去。刚转过身,只见那人正在自己身后一步之远。两人打了个照面,魏婆婆倒抽一口冷气。这人身形如魅,进退无声,在这坟场之旁的树林里,不由人不心生寒意。

月色隐晦,星光惨淡,寒风萧瑟。所幸树木并不密集,隐隐有天光漏下,依稀可辨那神秘人物一身灰袍,身形高大,头发整整齐齐挽了一个髻,双目炯炯,面容瘦削,须眉大半皆白,微微皱着眉头,少说也有七八十岁年纪。张随暗道:“是他!就是他!”

这人,就是前一天夜里他和太平九合斗不下的“土地神”。

张随同魏婆婆虽然交了几次手,这次却是第一次见到她正脸。五十余岁的女人,已然没有青春亮丽的气质,但依稀可见往日风韵。从整体轮廓来看,三十年前定然是个光华绝代的尤物。

张随见这人如自己所料一般缠上了魏婆婆,心中刚泛起一点小小的得意,又涌起一种莫名的紧张和焦虑。

丁毅之大喝一声,从后赶到,刀锋呼啸而下。他看出此人高深莫测,自己断然无法对付,只求暂时吸引对方精神,让魏婆婆好有机可乘,因此故作声势。灰衣人不闪不避,略一侧身,左手中指在丁毅之刀面上一弹,丁毅之手心一热,不敢强握,连忙撒手,长刀“当啷”脱手落地。魏婆婆藉此机会跨上一步,短杖末端如锥扎下,右手半截断袖也随势拂出。她长袖已断,范围受损,力道却是更强,不下丁毅之长刀。

灰衣人右手迎向魏婆婆短杖,魏婆婆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杖端“咔”地一声轻响,瞬间弹出一段寒光闪闪的匕首,刺向灰衣人手腕。那灰衣人右手倏地缩回半尺,其敏捷几如魏婆婆杖内的机簧,随后反手一抓,将魏婆婆左手连手带杖死死扣住,如同加了一只镣铐。灰衣人左手回拍,其势柔顺,同魏婆婆袖功柔柔相交,衣袖鼓荡处,灰衣人一把抓住魏婆婆右手腕举起。半截衣袖落下,那只残缺的右手又显示在张随眼前。

魏婆婆数招之内双手被制,心知自己绝非对方敌手,于是不顾被当众揭短之耻,先呵斥住了又欲上前的丁毅之,鼓起勇气和那灰衣人对视道:“阁下好功夫。”那人道:“你也好功夫。想不到你的武功已经这般高了。”

魏婆婆惊疑不定,退了一步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师公延缓步踱出,低声吟道:“五岳雄奇星汉遥,南斗恒伟北斗高。千秋万古身后事,恩仇尽做尘烟消!”魏婆婆“啊”了一声,仔细看着那灰衣人,好似想起了什么,声音因惊惧而颤抖。师公延向那灰衣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在下姓师,见过前辈。”

张随张潇听师公延念出那四句诗,二人面面相觑,心里直打鼓。这四句诗,是他们从小就会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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