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月刚过一半,万物复苏,百兽生长,本非狩猎之机,可这群人竟还所获甚多。那女子笑说:“好啊,你比我多打了两只兔子一头鹿!哼,还不是小孟子会设套子,明天我们去城东,把小孟子给我!”马后一位少年笑道:“多谢小姐夸奖。”那青年笑道:“给你就给你,小孟子,明天可悠着点啊。”那女子笑嗔道:“你!”一马鞭抽了过去。
张潇听他们说明日还要去城东打猎,眉头皱成一团,看着那群人由远而近。那女子正和旁人说笑打闹,突然看到张潇皱着眉、苦着脸看着自己,不快道:“你看什么?”张潇叹了口气道:“请恕在下直言,春天本是万物生长之机,时令为‘长’而非‘杀’。尊驾在春季大开杀戒,只怕伤了天地和气……”那女子陡然翻脸,抬手一鞭抽去,那男子眉头微皱,叫了一声:“二妹……”却已来不及了。

张潇剑不出鞘,“啪”地一声挡开。一开始张潇还想好言好语地劝说一番,但双方既已动手,他的顾虑立变多余,干脆直接地说道:“还请二位免了明日城东一行罢!秋日狩猎,岂不更佳?”那女子愣了一下,苦笑道:“我不知还能不能等到秋天……”

适才喧闹的气氛,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张潇看这样子,似乎这妙龄女子患了什么不治之症,小心翼翼问道:“这位小姐可是有病在身?在下却认得一位大夫……”那对青年男女听张潇这话,同时笑了起来。那女子边笑边道:“哥,这傻小子咒我!”又扭过头对张潇道:“你要我明日不去打猎,却也容易。小姐我看你身下那匹马不错,你把它送了给我,我便整个春天不再伤生,如何?”那青年道:“非但如此,我还会派出家丁来回巡视,保护城外野兽,如何?”

张潇一怔,对方所说诚然理想,可没想到他们竟看上了紫电,不知如何回答。

那女子撇撇嘴,扭头看向一边道:“又是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不睬张潇,纵马就要进城,张潇急道:“此马自小跟我一起长大,曾于我有救命之恩,实在不敢轻易相赠。”那女子道:“你竟把你的救命恩人,不是,救民‘恩马’骑在身下,奴役压迫、百般劳累,你不觉惭愧心虚吗?”张潇却从来也没想过这些,一时语塞。

那女子忽地从腰间抽出一根长鞭,劈头向张潇抽去。张潇伏身于鞍,竖起手中长剑,那鞭梢立时紧紧绕在长剑之上。那女子往回夺时,手中长鞭却如缠在铁柱之上丝毫不动。那女子一扯扯不动,二扯扯不动,眼圈一红,嘴唇紧抿,眼睛湿湿的,就要哭了出来。

张潇看着对方楚楚可怜的神态,心中不忍,将剑身放平,松开了上面缠绕的鞭梢,正要道歉之时,只听到空中一阵风响,原来是那青年男子见妹妹受了委屈,离鞍而起,凌空向张潇扑来。那女子似乎在赌气一般,张潇松了她的长鞭也不称谢,挥鞭劈头盖脸向张潇抽来。张潇受他兄妹二人夹击,连忙滚鞍下马。那女子鞭法并不精纯,一时收势不住,有几道鞭影便落在了紫电身上。紫电痛嘶一声,前蹄扬起老高,随后跑到张潇身边。

张潇看着紫电身上几道鞭痕,心痛不已,怒道:“二位有话说话,干么动手?动手冲我来便了,干么伤我兄弟?”张潇一声“兄弟”出口,自己也是一怔。那青年冷笑一声道:“跟畜生称兄道弟,我不知你是什么来头,但你让我妹妹受了委屈,你就该打!”张潇道:“是我不对,我自道歉便了。”说罢向马上那女子揖了一揖,道:“多有得罪,冒犯了!”那女子眼眶尚自湿润,正要开口说话,那青年道:“你便是这样道歉的?”张潇道:“我该怎么道歉?”心中料到对方必有过分要求,果然那青年道:“你脱了上衣,向我妹妹磕三个头,让她笑了出来,我便放你走。”

张潇暗叹一声,低声道:“蛮不讲理。”回身就要走,那青年从背后赶上,双手成爪,向张潇后脑抓去。张潇不敢怠慢,横剑挡开。周围一群家丁齐声唏嘘,似对张潇持剑不满。张潇见此贵族少爷。小姐,心中正自有气,毫不客气道:“奴才给我闭嘴,我剑绝不出鞘!”那群家丁一愣,面上均呈愤愤之色,却不敢再发声音。

那男子手功不弱,出手虽然不快,但每一招必带起凌厉风势,脚下紧抓地面,不动如山,甚是扎实沉稳。张潇却是身法灵活,绝不当面搏力,往往挥剑一扫一带,将对方浑厚力道引开。他看这男子生在武乡沧州,年纪不大,功夫却是不弱,有心测其深浅,因此并不急于求胜。剑势虽然不重,但尽落在手背、肘弯之处,轻轻一拂,便将对方千钧之力带开,甚是从容自在。

二人斗了一会,从城门边转战到路边树林。那男子见难以得胜,身法一变,双手三指半弯,无名指、小指紧贴掌心,竟成鹰爪之形。身形也不再端庄凝厚,而是矫健灵活,来回纵跃,这才显出了真正实力。张潇一眼看出,正是名传江湖的“鹰爪力”!

爪风如刀,

密如流星,

扑纵如箭,

眼细如鹰,

快时如电,

缓如清风。

源出何处,

沧州户丁。

张潇一看便知对方招式,心知正是自己要拜访的鹰爪力丁氏传人,便生出罢战之意,向后跳了一步,正要打个哈哈,谁知一股劲风袭来,竟使他张不开口。那男子既已使出家传绝学,一爪击出,风势几达五尺,枝头嫩叶哪受得了这般摧残,纷纷落下,又受风势所激,在二人身边盘旋飞舞。不远处的杂役家丁,一同叫好,幸而这城门之外人迹稀少,并无外人围观。

张潇话势被打断,心头不快,暗道:“今日若压不住你,只怕你小瞧了我们首阳派,日后也难相处了!”又想起怀中有家父给丁家门主丁钰的手书,有恃无恐,抖擞精神,又同那男子战在一处。

鹰爪力虽说凌厉威猛,堪称武林绝学,但其脱胎于鹰凖这类凶物,招式未免太过阴沉狠辣,又被许多心术不正之人学去,遍及天下,因此在江湖上一直毁誉参半。直至数十年前,此门中生出一位功力超卓、出类拔萃的中兴门主,在其妻丁魏氏帮助之下将大部分祖传招式好一番改进,融入了许多新的变招,少了几分凌厉阴毒,多了几分厚实稳重,沧州这一支源出正宗的鹰爪力,才重新为天下所识,不致式微湮没。不过经过改进之前“阴沉狠辣”的鹰爪力依然遗留下来,只有丁家子弟方可修习。

这位功勋闪耀的前辈,名为丁中材,比张润涵还要大上一辈。若非后来染疾突然去世,必已成为武林泰斗了。

天南地北有许多鹰爪力的分支,但自丁中材担任鹰爪力门主以来,将经过改进的一套鹰爪力遍传天下各支派,由此声望空前,一时无俩,鹰爪力各流各支皆尊其为宗。如今的鹰爪力,已传到第三十三任门主丁中材之子丁钰手中。

张潇简单梳理一下头绪,推测此人应是丁钰之子,心想:“我若胜他,虽可立威,日后未免尴尬;我若败退,自然再也无面前去拜帖,父亲交待之事便完不成了!我该不该胜他?”一个恍惚间,对方一爪袭向自己下阴,张潇连忙闪过,那男子爪影如鬼魅般跟来,双爪成拢,抓向自己后腰。这一招若被他击中了,只怕不死也要成残废。张潇急切中向后猛地一仰身,右脚小撤一步,后脑几乎贴在地上。这一招“铁板桥”当真使得身如板桥,躲过对方一击。

张潇翻身跃出,喝道:“大家自己人!”那男子不理不睬,一爪直欺进来,抓向张潇胸腹。张潇被这风势压得说不出话,横剑挡在胸前。那青年男子并不变招,一爪击在张潇长剑之上,“嘭”地一声,中间一段剑鞘竟然迸裂开来,碎片四溅。

沧州临近东海,地处南北来往要道,盗贼、兵患历代不绝,因而此地民风剽悍,动手往往不留情面。这男子功夫极为霸道,自使出鹰爪力以来一直逼得张潇极为被动,几无还手之力。张潇强压下心头一股火气,一剑直刺那人咽喉,待其向旁跃开时,冷冷道:“武功是用来克敌的,不是用来破坏的!”那男子身形流顺,又贴了上来,眼中却是一怔。

张潇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反击,怎肯放手?手中长剑如影随形,紧跟他咽喉要害,迫其回防自救,借机说道:“适才你若抬手攻我面门,只怕我现在还没有还手之力,何必毁我器物?”那男子也不答话,双爪一并,正要夹住那柄长剑,张潇手臂一扬,手腕一抖,那剑本为平刺,忽地改为上挑,半截断鞘滑出一尺,敲在那男子眉心,乍一看仿佛张潇的剑忽然长了一尺。这时他双手方自合并,“啪”地一声,好似在喝彩鼓掌一般。

16977.16977小游戏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