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坞北三十里,一处无名山岗。
“来来来,你们几个都过来,喝几口酒。”邬思良就着烤鹿肉灌了半葫芦酒,将剩下的半葫芦酒赏给了手下十几个小兵。

此时的酒,其实就只是米酒,度数极低,不过喝多了也一样会醉。

一个带队的队长猛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又从火堆上烤着的整鹿上撕下一根肋条放进嘴里大口的撕咬,一边对邬思良说:“将军,听说公子带着参军去乔家坞是提亲去了,你不留在乔家坞喝喜酒,却怎么跑来这里跟我们一块喝西北风来了?”

“你小子懂个屁。”邬思良没好气的说,“公子的安危可是全都系在我们身上呢,本将军又岂敢掉以轻心?”

那个队长便拍着胸脯说道:“将军放心,有弟兄们盯着,江东鼠辈别想过蠡河。”

蠡河是皖县跟寻阳县的界河,蠡河以东基本上属皖县,蠡河以西则属于寻阳县,乔家坞便处在蠡河东岸,属于皖县地界。

邬思良便骂:“你们别只盯着蠡河,还得留心大别山。”

“大别山?”那队长和手下的几个骑兵面面相觑,不能吧?

大别山可是深山老林,虽说有小路,可除了樵夫猎户能走,大军却是很难通行。

“对,还得留心大别山。”邬思良随口说道,“当心江东鼠辈从大别山偷溜过来。”

邬思良说江东军会从大别山溜过来,当然只是信口胡诌,他带着六七骑擅自脱离划定的哨探区域,跑到北边的大别山中来打猎,其实就是嘴巴馋了,想尝尝鹿肉的滋味,可这话不能明着说,总得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对吧?

但是事情就是有这么巧,邬思良不过是信口胡诌,结果却是不幸言中了。

邬思良因为喝多了米酒,有些内急,便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一颗小树下解手。

然而,这厮才刚刚撩起战袍,还没来得及掏出家伙,整个人便猛的愣住了。

邬思良他们所在之处是一个小山岗的顶上,而且四周光秃秃的只有几颗树,所以视野很好,站在山岗上就可以看到好几里开外的山坳。

这会,邬思良就看到一条火把长龙,正从北边的山坳中浩浩荡荡的开出来。

“这,这是……军队?!”邬思良怪叫了一声,一泡尿竟然硬生生吓了回去。

邬思良的这一声怪叫,把另外六七个骑兵也惊动了。

那六七个骑兵蜂拥过来,待看到那支火把长龙之后,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将军,定然是江东军!”那个骑兵队长厉声道,“他们定然是冲着公子来的!”

“还用你说?”邬思良瞪了那个骑兵队长一眼,你这不废话么?这样的深更半夜,而且是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却来了这么一支大军,就是个白痴也知道这定然就是江东军,而且定是冲着公子来的!

“薛二,你即刻回去禀报公子!你们几个,跟我走!”邬思良当机立断,命其中一骑回乔家坞示警,然后带着另外数骑迎了上去,凭他们这数骑当然不可能挡住江东大军,但是给江东军制造些麻烦,延续一下行军速度却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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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公子!”

纪灵一边轻叩木门,一边压抑着叫唤袁否,却不敢喊得太大声。

因为喊太大声的话,就可能惊动乔府的人,万一将乔府的下人仆妇吸引过来,那可就麻烦得紧,纪灵可是知道,小乔姑娘自昨夜进入公子的卧房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眼下公子终还没娶小乔姑娘过门,且还是避讳一些的好。

“公子,公子。”听到里面没有响动,纪灵的叩门声便稍大了些。

呼唤了好几声,房间里终于有动静了,袁否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老将军咋了?这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睡了?”

袁否睡眼惺忪的,的确有些恼火。

能不恼火么?昨晚上又是教小乔拉二胡,又是给小乔唱曲,最后还做了人人爱做的事,而且一做就是六七回,直到丑时过了才睡下,这会也就眯了一小会儿,结果纪灵就又来叫他了,这不扰人清梦么?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公子,急事。”纪灵隔着木门,额头上都已经见汗了,却不是热的,而是急的,继续压抑着说道,“十万火急!”

“十万火急?”袁否小声嘀咕道,“什么事,十万火急?”

纪灵无奈,只得隔着木门低声说:“江东军从大别山杀过来了!”

“什么?江东军从大别山杀过来了?!”袁否闻言顿时惊出一声冷汗。

袁否的这一声惊叫,却把小乔也给惊醒了,小乔赶紧侧身半坐起来,目光关切的看着袁否,问袁否说:“袁郎,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袁否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下心中的慌乱,又轻轻搬开小乔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粉胳膊粉腿儿,然后披衣下了榻,临下榻袁否却又折回来在小乔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说,“宝贝你接着睡,我待会就回来。”

说完,袁否便直接披着里衣,靴子都顾不上穿就径直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门外,纪灵急得已经在那里跳脚了,看到袁否出来,纪灵便赶紧示意两名亲卫上前来替袁否披甲,一边又小声对袁否说:“公子,哨骑回报,江东军从大别山绕过来了,兵力至少有上千人,眼下距离乔家坞最多也就十里。”

“十里?”袁否返身推上木门,压抑着怒吼道,“江东军离乔家坞只有十里了?哨骑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禀报,早干吗去了?”

纪灵苦笑,答道:“哨骑的哨探重点一直是皖城与寻阳之间的浅丘及平原地带,北边的大别山因为山高林密,大军难以通行,所以并未派出哨骑,这一次还是邬思良心细,特意带人往山中哨探,却正巧发现了江东军。”

说话之间,刘晔和甘宁也闻讯赶到了。

甘宁说道:“公子,你赶紧离开乔家坞,由末将来断后!”

刘晔也说:“公子,江东军来势汹汹,又有上千人,而我军却只有三百骑,真打起来只怕是凶多吉少,而且,在下更担心的是,这只恐是周瑜的诡计,北边山中扑来的江东军未必就只有已经发现的这一路,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江东军。”

“这定是周瑜的诡计!”刘晔还只是猜测,袁否却敢肯定。

纪灵也道:“公子,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袁否回头看了眼卧室,里头可还有一个香喷喷、白嫩嫩的美人呢,袁否虽然心下不舍却也只能先离开,周瑜既然煞费苦心从大别山调兵来,就必然还有后招,他若继续留在乔家坞纯粹就是找死,傻瓜才会留在乔家坞等死!

虽说乔家坞也有四五百民壮,可这些民壮根本就不经打,更何况,乔家坞这四五百民壮未必就会帮他们打江东军,毕竟,乔家坞里住着的可不只是乔玄一家,还有整个乔氏宗族五百余家,乔玄也不能不顾及乔氏宗族的利益。

而且,人心难测,甚至于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性便是,乔玄说不定已经跟孙策勾结。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哪!

“走!”袁否仅只犹豫了片刻,便立刻有了决断。

事到如今,当然是保命最重要,至于子扬和大乔的亲事,还有小乔,只能暂时放下,等过段时间再说。

天大地大,还是自己小命最大!

袁否一声令下,三百从骑立刻开始集结。

这么多人集结,很快就惊动了乔家坞里的住户。

乔玄也被惊动了,匆匆披衣起床,追到坞堡大门口时正好遇上袁否。

“公子,你怎么就走了?”乔玄因为走得太急,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袁否勒马回头,深深的看了乔玄一眼,似乎想从乔玄脸上的神情看出点什么,却终究没有看出什么,当下便于马背上冲乔玄揖了一揖,说:“乔公,晚辈刚刚接到急报,说是江夏黄祖引兵犯境,所以得连夜赶回寻阳,不及向乔玄当面辞行,还请海涵。”

乔玄说道:“既然是紧急军情,公子还请速回,只是子扬与大乔的亲事……”

袁否说道:“只等击退江夏军,寻阳局面稳定,晚辈便会陪同子扬前来迎亲。”

“迎亲,可六礼才只走了纳采,后续还有……”乔玄愣了一下,还欲再说时,却发现袁否早已经掉转马头,策马扬长去了,随行三百从骑也纷纷勒转马头,追随袁否身后向着五里外的码头汹涌而去,落在最后面的,却是猛将甘宁。

甘宁最后打马离开,不过临走之前,却回眸向着乔家坞后方的密林狞狞一笑,此时东方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甘宁可以看清,黑压压的甲兵就像是外出觅食的黑蚂蚁,正从浅丘之下的密林里汹涌而出,径直向着乔家坞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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