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否问吕蒙道:“吕蒙,找我何事?”
吕蒙微微一笑,回答说:“我家都督想跟你谈谈。”

“你家都督?”袁否闻言霎时目光一凝,疾声说,“周郎何在?”

吕蒙勒马回头,手指来时方向说道:“我家都督就在那里,还请公子屈尊前往,不过我家都督说了,公子只准带一名护卫,而且不能是纪灵老将军。”

袁否顺着吕蒙的目光往城外看去,便看到大约五百步外的旷野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树起了一顶青罗伞,青罗伞盖下摆了一张矮几,隐隐可以看到有个身影正跪坐在矮几一侧,似乎正烹煮青茶,想来这人便是周瑜无疑了。

一个强烈的念头瞬间从袁否心中翻腾而起。

如果这时候八百骁骑从城中突出,能否将周瑜斩杀当场?

不过,估计了一下距离,再看看四周空空荡荡、无遮无掩的旷野,袁否很快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周瑜又不是死人,他这边骑兵才刚出城,他立刻就能发现,然后骑上马就能跑,再往后隔不多远,却便是江东军的大阵。

那么,公然猎杀不可行,暗杀呢?袁否一转念,还是放弃暗杀周瑜的念想。

并不是袁否不想杀周瑜,袁否做梦都想杀周瑜,实在是他没机会、没能力杀周瑜,要是太史慈投降了他,然后带着太史慈去见周瑜,或许会有机会将周瑜斩杀当场,现在,便是纪灵出马也未必能奈何得了面前的这个吕蒙。

袁否没有机会暗杀周瑜,却害怕周瑜会算计他,当下盯着吕蒙的眼睛问道:“吕蒙,周郎该不会想耍什么诡计吧?那里该不会有伏兵吧?”

吕蒙哂笑着说:“公子这话好笑,我家都督所在,周围一览无踪皆是旷野,哪里又藏得下伏兵呢?公子若是胆怯不敢前往,在下这便回复我家都督。”

说完话,吕蒙勒转马头,打马就准备离开。

袁否自然不会吃吕蒙的激将之计,区区一个吕蒙,还是刚出道的吴下阿蒙,竟也想用激将计来激我袁否?做梦吧,再说了,见周瑜见也可,不见也可,有什么要紧?又不是不见周瑜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袁否对见周瑜,无可无不可,周瑜却似乎是非见袁否不可。

吕蒙回去不久,周瑜便扔下了青罗伞下早已经煮好的青茶,竟然屈尊降贵,主动来到了东南角的缺口外,当然周瑜也不傻,到这里来却不可能只带吕蒙一个人来了,而是带来了足足两三千精兵,黑压压一片,在他身后严阵以待。

大军摆好军阵,周瑜便只带着吕蒙一骑越众而出。

吕蒙却是谨慎,没有带长刀,但却扛了一面大盾,很显然,吕蒙就防着袁军这边的射手拿弓箭暗杀周瑜。

袁否还真有这个念头,不过看到吕蒙早有了防备,便也只能作罢。

袁否自来到这个乱世,已经见过太多英雄豪杰,曹操、刘备都见了,所以并没有把吕蒙放在眼里,但是当着周瑜的面,袁否却不愿示弱,尤其此刻居巢城内的士族豪强也已经闻风而至,都站在城关上看着呢。

当下袁否也针锋相对的只带了徐盛一骑,打马从缺口而下,迎向周瑜还有吕蒙。

很快,双方相距已不到十步,袁否和周瑜几乎是同时勒马,然后两人隔着数步,开始上下打量起对方来。

老实说,袁否对周瑜还真有些好奇。

在后世,关于周瑜的诗词可真不少,其中最著名的当属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是何等潇洒,何等意气风发?一个少年英雄的形象简直跃然纸上。

再还有,后世形容一个男人英俊,不是貌比潘安、宋玉,再就是恰似周公谨再世,周瑜却是经常拿来形容一个男人长得帅,小鲜肉的鼻祖啊!

见了面,袁否才发现,周瑜比传说中长得还要帅!

套用后世的一句俗语,周瑜这厮,简直就是帅得没天理!

老实说,袁否长得其实也不错了,怎么看都是个俊哥儿,可是跟周瑜一比,尼妹,立刻就给比下去了!

袁否打量周瑜时,周瑜也在打量袁否。

袁否对周瑜好奇,周瑜也同样对袁否感到无比的好奇。

周瑜曾经在袁术治下的庐江郡为居巢县县长,也曾经是袁氏名义上的家臣,对于袁术,周瑜自谓也是看透了的,但是,周瑜却真的没想到袁术竟然还有这么个儿子,这个袁否,简直可以说是一下子窜出来的。

不过见了面,看上去也就是个普通的公子哥。

“你就是周瑜?”

“你便是袁否?”

两人打量半天,几乎同时开口。

“幸会。”袁否于马背上拱手一揖,微笑说,“常听人言,美周郎美周郎,今日一见,果然是诚不我欺,周郎之美姿颜,纵然是潘安、宋玉,只恐也是远远不及罢。”

袁否这话,却是话里有话,明褒暗贬,其意思是说,你周瑜就是绣花枕头,锦绣其外,败絮其中,中看却是不中用。

周瑜微微一笑,作揖说道:“在下也尝听闻,公子否曾亲入曹营行死间计,假意献玺,谈笑间令四家联盟冰消瓦解,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哪。”

周瑜这话却也是针锋相对,意思是说,你袁否小儿也就耍一耍阴谋诡计了,真要是两军堂堂对阵,我周瑜翻手之间便可灭了你。

袁否和周瑜在那言语交锋,旁边徐盛、吕蒙却是毫无反应。

袁否闻言表情便微微一滞,看来但凡智计过人之辈,也多是牙尖嘴利之徒,如若不然,诸葛亮又如何舌战江东群儒?又如何在关中骂死王朗?

知道自己在言语交锋中根本占不到便宜,当下袁否也就不再幻想着能在言语交锋中战胜周瑜,转移话题说:“周瑜,见我有何事哪?”

周瑜收起脸上的笑意,说:“公子已经死到临头了,尚且不自知耶?”

徐盛闻言大怒,反手就要拔刀,吕蒙见状也赶紧策马抢前,挡在周瑜面前。

袁否便赶紧制止徐盛,周瑜也以眼色示意吕蒙退下。

袁否制止了徐盛,又大笑着说:“周瑜,而今局势,你知我知,大家都知,你又何必故作悚人之语?此战,你们赢不了!”

“是么?”周瑜淡然说道,“公子何以如此肯定?”

袁否便勒马回头,指着东南角缺口说道:“请看,我居巢城的大门都已经向着你们江东大军敞开了,然而,你江东军可曾有一兵一卒进城?城墙都塌了,你们江东军依然还是进不了居巢城,试问,你们还能拿什么赢我?”

周瑜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老实点头说:“不错,你手中有守城利器,我江东大军一时之间的确进不了城,但是我想请问,城中粮草几何?若是我江东大军将居巢围个一年半载,在下想请问公子,袁军挺得住吗?”

袁否冷笑道:“挺不住,挺得住,足下一试便知。”

不过说这话,袁否难免有些心虚,城中粮草顶多还能维持半个月,毕竟,城里除了袁军将士外,还有十万流民呢!十几万流民张嘴要吃饭,每日消耗极大。

“呵呵,公子这话却意气用事了。”周瑜达到了恫吓的目的,又接着说,“其实,孙袁两家并非死敌,此事还有解决之道。”

周瑜这话当然是骗人的,周瑜不说,至少孙策早已视袁氏为死敌。

袁否自然不知道孙策恨他已到极致,便问周瑜说:“愿闻其详。”

周瑜说:“有道是,一山难容二虎,一国难有二君,今孙氏已然据有扬州六郡中的五郡,袁氏虽为扬州故主,奈何大势已去,庐江郡早晚必为孙氏所据,公子为长远计,当献出庐江郡,奉孙氏为主,则我家主公仍可以委任公子为庐江太守。”

说到最后一段话时,周瑜故意提高了音量,让城关上的士族豪强也都能够听见。

其实,周瑜这话根本就不是说给袁否听的,而是说给城关上的庐江士族豪强听的。

“休想!”袁否闻言勃然大怒,说,“孙氏本不过我袁氏家臣,而今却竟然反过来要我袁氏当他孙氏之家臣,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周瑜的脸便垮下来,冷冷的说:“这么说,公子是不肯答应了?”

袁否不假思索的说:“除非我死了,否则休想我袁氏事奉孙氏!”

“也罢。”周瑜冷冷一笑,又说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剩下的,还是留着战场上再说吧,子明,我们走。”

说完了,周瑜掉转马头,返身就走。

吕蒙却一直用戒备的眼神盯着徐盛。

直到周瑜走出十几步外,确定安全,吕蒙才勒马转身,缓缓后退,不过,自始至终,吕蒙都没有放松过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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