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镇,江东军大营。
孙策的伤势恢复良好,已经可以在侍者的搀扶下下地行走了。

这天上午,孙策又在贾华的搀扶下到军营里转了一圈,一回到大帐,便看到周瑜已经好整以遐的坐在里边了。

“公谨?”孙策讶然道,“你不是回舒县了么?”

舒县是周瑜老家,这次周瑜回舒县也算是公私两便,于私算是衣锦还乡,于公却是去游说舒县的周氏买田的,因为复耕的第一批五百顷水田已经造好了,为了筹粮,孙策与周瑜商议之后,决定优先向舒县的士族出售这五百顷水田。

周瑜笑道:“事情办妥了,自然就该回来向伯符你交差了。”

孙策喜道:“事情已经办妥了?这五百顷水田都卖出去了?”

“都卖了,价格只比市价略低。”周瑜笑道,“而且,伯符你无论如何也猜不到,除了舒县周氏,连居巢的范氏也向我们买田来了。”

孙策讶然:“居巢的范氏也向我们买田了?”

周瑜笑道:“伯符,你是不知道,舒县周氏的各个分支一听说你已经被朝廷敕封为了讨逆将军,假节,全都抢着购田置地。”

孙策嘿然,心里却难免有些得意。

孙氏在江东原本算不上什么世家,勉强也就算个小士族。

孙氏真正崛起,却还是在孙坚担任长沙太守之后的事情,尤其是十八镇诸侯讨董,孙坚第一个打进洛阳城,一时间声威无俩!此后孙坚又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很是积攒了不少声望,孙氏由是成了江东首屈一指的世家望族。

三年前,孙策以孙坚留下的千余旧部为班底,征讨江东,之所以能够势如破竹,连破刘繇、严白虎、王朗等江东豪杰,孙策本人骁勇善战是最主要的原因,然而另外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却是,江东士族的鼎力相助。

特别是在孙策击破牛渚大营后,江东士族更是望风来投,文有顾雍、步陟、张纮等,武有周泰、蒋钦、陈武、董袭、凌操、宋谦、贾华等,有了这些文武襄助,孙策这才得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平定了江东四郡。

现在,孙氏的影响力却是扩展到了庐江郡了。

这无疑是件好事,有了庐江士族的鼎力相助,将来收取庐江就会变得容易,而且在收取庐江的过程中也不会伤及庐江元气。

“伯符,这次某去舒县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周瑜又道,“袁否小儿已经到了庐江,并且被刘勋安顿在了居巢小城。”

“袁否小儿已到庐江了?”孙策霍然站起身,厉声说道,“公谨,你这便集结大军,明日便杀奔居巢擒拿袁否小儿,某一日都不想等了!”

周瑜却摆了摆手,说道:“伯符,此事却急不得。”

孙策皱了皱眉头,怏怏坐回席上,问道:“这却是为何?”

如果换成是别人,孙策只怕根本不会听,但是周瑜相劝,孙策却还是会听,因为他知道周瑜的见识远在他上。

周瑜道:“若此时开战,则刘勋、袁否必然同仇敌忾,共抗我军。”

孙策道:“那正好,就连刘勋也一并收拾,倒省得再动一次刀兵。”

周瑜苦笑道:“伯符,此时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而在彼,若强行开战,则有违天道,轻则劳而无功,重则丧师失利哪。”

孙策道:“天时、地利、人和?此话何解?”

周瑜道:“五六月间乃是飓风暴雨多发季节,不利出兵,天时不与;我江东将士出征在外多日,早已疲惫不堪,而庐江军却是以逸待劳,地利不敷;伯符你虽受命为讨逆将军,但庐江士族仍然心向刘勋,是故人和未至。”

孙策嘿然,天时、地利、人和皆不敷,此战果然难打。

先不说能否打赢,既便最后赢了,只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整个庐江郡只怕也会变得残破不堪,这结果却不是孙策想要的。

孙策想要的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庐江郡。

因为将来北伐时,孙策还要拿庐江郡、淮南郡做大本营。

不过孙策终究有些不甘,懊恼的说道:“那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周瑜说道,“伯符你既受命为讨逆将军,自然就该替朝廷尽力竭力剿灭袁氏残部,只不过,此事却急不得,只待过些时日,刘勋、袁否两家必生龌龊,甚至于互相功伐,彼时再出兵,当可不费吹灰之力剪除袁否,顺便收取庐江。”

孙策问道:“公谨,你确定刘勋会和袁否小儿起龌龊?”

周瑜笑道:“伯符放心,不出俩月,刘勋和袁否小儿必生龌龊,既便两人不会当面撕破脸,可背地里的勾心斗角却绝对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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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并未说错,事实上,袁刘两家的勾心斗角现在已经开始了。

袁否刚从皖城回到居巢,先一步到达居巢的纪灵便发牢骚来了。

“公子,刘威太不厚道,这居巢哪是什么坚城?分明就是一座破城!”纪灵指着居巢西门快倒塌的敌楼,气乎乎道,“公子你看,就连城楼都快要倒塌了。”

袁否默然不语,居巢城高不过两丈余,还没有护城河,这也就罢了,更气人的是,四周的城墙坍塌了大半,这样一座城池,比营寨也强不了多少,真打算长驻,只怕是还得花大力气整修城防,至少坍塌的城墙必须修补好。

不过现在袁否委实没有心思修复城墙,当务之急,还是筹粮!

就眼下,袁氏残部已经只剩三日之粮,再不筹粮,全军就得饿肚子了。

虽然临行之前,刘勋亲口说了,袁氏残部的钱粮军械一律由皖城供给,但袁否并未把刘勋这话当真,因为,刘勋若真有意这么做,那么袁否来居巢之前,刘勋就应该把未来三个月的钱粮预支给袁否,可刘勋并没有这么做。

主薄阎象也在为军粮的事犯愁,袁否一回来他就找上门来了。

“公子,军中的存粮已经所剩无几了。”阎象说道,“如果再不筹粮,在下这主薄就只能把自己杀了,拿这百十来斤给将士们填饱肚子了。”

袁否大笑道:“子音兄,你这百十来斤还是自己留着吧,至于军粮,某已经着元休公前去筹借去了,稍后便会有消息传回。”

袁否话音方落,金尚就气喘吁吁的走进了袁否的行辕。

一看金尚脸色,袁否就知道金尚此行必定是有所收获。

果然,不及向袁否见礼金尚就说道:“公子,老臣幸不辱命,皖城乔氏已经答应捐赠军粮三千石,公子啊,这粮可是乔氏给的,不要还的,呵呵。”

“哦,是吗?”袁否闻言大喜,皖城乔氏还真是给面子。

阎象却说道:“公子,元休公,有句话在下却不得不说,三千石军粮虽然不少,却也撑不了太久,我军若是没有稳定的钱粮来源,若一味坐吃山空,这三千石军粮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彼时,可又如何是好?难不成再去讨?”

袁否点头道:“某正要和子音兄和元休公商议此事,刘勋嘴上虽说要供给钱粮,但我们真想从皖城拿到钱粮军械,只怕是大不易,所以我们得屯田!”

“屯田?这倒是个好主意。”阎象道,“有一点刘威并未骗我们,居巢城外果然是沃野千里,而且湖泊众多、灌溉便利,一旦开垦立刻便是高产水田,不过,屯田需要大量的人力以及物力,更需农具、耕牛以及种子,这些却从何而来?”

阎象一句话就把袁否给问倒了。

人力不足,还可以招募流民,从淮南郡逃入庐江的流民数以十万计,就袁否所见,光是皖城城外就聚集了不下五万流民,居巢城外的流民虽然相对较少,却也超过了一万人,把这些流民组织起来,就是一股强大的人力。

但是,流民不会白给你干活,你至少得给他们饭吃。

那么问题就来了,给流民吃的口粮从何而来?单凭乔氏捐赠的三千石粮,供给袁氏残部尚且不足,又哪有余粮用来养活流民?

还有,新田开垦好之后,需要耕种,这就需要耕牛、农具以及种子,流民可以招募,耕牛、农具还有种子却需要买,买就要钱,可是钱从何来?

金尚想了想,无奈的道:“公子,要不还是由老臣出面再向乔氏借?”

袁否摇头说:“乔氏刚刚才捐赠了三千石粮,我们立刻又去借钱粮,却是说不过去,此事要是传扬开去,庐江士族更会骂我们贪得无厌。”

停顿了一下,袁否又道:“既便要借,也只能找别家借了。”

金尚说道:“居巢本地士族范氏,颇有钱粮,不如老臣去找找范氏?”

袁否摆手,说道:“这次某亲自去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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