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迤逦而行,从昌黎出,经滦州、丰南、芦台、北塘、到最终的天津三卫,马车倏然停下,李渔和平儿在附近采办了一些随身物品,与马夫简谈了几句,便随即赶到天津渡头,乘船北上,由水路前往京师。
大明朝的渡船也分档次,像那种客商小船栽一人不过百十文钱,但却极为拥挤且时间缓慢,而另有楼船却贵得离谱,从这里到通州却也要花二十两银子一人,不过也确实豪华,船上除了大厅之外,还分食堂和寝室,而且不管人多人少,点刻一到,随即开船,这就好比后世的直达车,虽然花些冤枉钱,但却也是值得的。

李渔和平儿自然选了这艘楼船,两人交了钱便登船进入船舱,只见船舱内布置得分外典雅,书画乐音一应俱全,茶几椅子堆放整齐,船上负责招待的伙计引着两人到了舱内,忙安排落座,奉上香茗,还不禁自得地道:“客观,您看,这可比那那些小船好了不知多少倍,听说那些渡客还要自己备小凳。”说罢,连连摇头。

李渔微笑着点了点头,却从怀中摸出一两碎银子丢给那伙计,算是小费,那伙计顿时眉开眼笑,躬身道:“客官,您先休息,呆会咱还准备了节目,你可慢慢欣赏。”说罢,转身去了。

平儿将包裹放在茶几上,顺手拿出两个刚刚在天津三卫买的包子,笑道:“公子,你也吃一个,我听说这包子在这里可出名了。”

李渔摇了摇头:“你吃吧,我不饿。”说罢,却环目四顾,却见厅中也不过坐了十几个人,却在这时,只听甲板上有声音喊来:“点刻已到,开船。”

随即便听到铁链“梭梭”之声,估计是将那重锚卷了上来,随即船身微晃,似乎隐隐动弹起来,只见先前那伙计奔了进来,笑道:“诸位客官,船已经开动,各位可以小憩一会,到了下一个渡头的时候会通知各位,可以小船走个片刻功夫,也能上岸买点东西。”说罢,又转身出了船舱。

李渔靠在椅子上,却见斜对面一个蓝衣青年正襟危坐,而在他的左手边还坐了一个中年汉字,两人皆是面目沉重,忽然,那青年陡然一拍茶几:“真是荒谬、荒谬。”

一众渡客皆被他吓得一跳,有三个地痞模样的人顿时站了起来:“哪来的小狗在那里乱叫,吵得爷爷耳根子不清静。”

那青年闻言,顿时横眉竖起,他这满肚子的火正愁没地儿撒呢,当下豁然起身:“你骂谁是小狗?”

“骂你又怎么了?”见那青年火,三个地痞却得意地笑了起来,那青年身侧的大汉慌忙抓住那青年的手腕:“公子,这里是船舱,不能胡闹。”说罢,堆起笑脸忙对在座渡客赔罪:“对不去诸位了,我家公子心情不好,还请见谅,见谅。”

那青年硬被拉坐下来,那三个地痞见状,也懒得再搭理他,船舱内的紧张气愤顿时又平静下来,却听那青年道:“真是荒谬,荒谬,朝廷算个什么东西。”

李渔闻言顿时眉帘一挑,侧耳倾听,只见大汉忙摆手道:“此处耳目众多,公子休得胡言乱语。”

“我就要说怎么了?”那青年顿时大声道:“今年二月,李自成在襄阳大胜,杀陕西总督汪乔年,三月、四月关外松山等城相继被鞑子攻陷,辽蓟总督洪承畴被俘随即降清,嘿,今日李自成三围开封,朝廷急了,也不管兵丁新募,毫无战斗力可言,便派爹领军救援开封,当真可笑,可笑。”说罢犹自气愤:“若非鞑子和闯贼逼得狠了,只怕爹今日还坐在大牢里,又哪来的兵部右侍郎一职,崇祯不听忠告,大明亡矣,亡矣!”

李渔听罢,顿时目瞪口呆,这两个多月以来,他除了在昌黎赚钱,就是在赶往京城的路上,却疏忽了历史的走向,如今听到那青年的话才知道原来只短短这两个多月,便生如此多的事情,心念至此,不由得多看了那青年一眼:“兵部右侍郎?救援开封?难道他爹便是孙传庭?”

此时厅中已有数人听到那青年的放辞,各个都面露惊骇,却也不敢多言,那大汉更是一个劲地阻挡道:“公子,你疯了不成,莫要忘了老爷的交代,你此次回京的任务是什么。”

那青年闻言,张了张嘴,却终究再未吐露一字,不过那满脸的不快却写在脸上,似乎擦也擦不掉了。

李渔微微叹了口气,孙传庭这一去基本上就回不来了吧。传庭死而明亡矣,想到此,心中却盘算开来。

“凳!”倏忽间,乐音传来,柔美万般,只见一名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大厅之上,只见她侧身弯坐,脸蒙轻纱,怀中琵琶铮然有声。

余音未过,便有五名衣着暴露的舞娘跳着胡旋舞从一间小厢内转了出来,跟随着那琵琶声不停地扭动腰肢,那裙摆极高,露出她们修长的美腿,急的跳动中,似乎隐约能看见些什么,又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有看见。

船舱里顿时火热起来,所有的渡客都将目光投向这**的艳舞,有鼓掌的,也有吹口哨,只见一位衣着花哨的少年公子更是跟着音乐步履蹒跚地混在这群舞姬当中,随着她们一起扭动,一双手十分不老实的从这个的腰肢换到那一个的香肩,又或者是美臀。

舞姬们并不反抗,却时不时与那公子逗弄一番,模样儿却是极为暧昧,似乎这本就是一场男女混搭的舞蹈,时,琵琶声骤然高涨,几个舞姬丢开那公子,步伐急转动,却一个个都溜到附近渡客的怀中,几个渡客哈哈大笑,揩了一番油之后,从荷包中掏出几个钱塞在那些舞姬的怀里,然后琵琶声骤低,舞姬们又再次回到船舱的中央,跟着琵琶跳动起来。

李渔有些明白了,那伙计所说的节目估计就是这个艳舞了,想到此,不禁微微一笑,也难为他们居然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赚钱,的确是费尽思量了,不过却也可怜那些舞姬,若是遇到个出手阔绰的倒也罢了,若是分文没有,岂不是白献了殷勤?李渔相信如此吝啬的人总还是有的吧!

“哼!”随着这一声众哼,那青年公子随即起身上了甲板。

那中年人本想跟着,但一想也该让他冷静冷静,更何况艳舞当前,他也有些懒得管了。

李渔见状,只对平儿道:“我出转转!”便也跟着那青年公子出了船舱。

甲板上,风吹得很急,潞河两岸青山环绕,河中绿水盈盈,清可见底,景色却是怡人,只见那青年扶着栏杆苦笑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商女何辜,不过是为一口生计,兄台未必看得太重了。”李渔缓缓踏出两步,与那青年并肩而立。

那青年诧异地看了李渔一眼,却道:“艳舞佳人,兄台却不去享受,岂非对不起这二十两的船钱?”

“兄台不也一样?”李渔淡淡一笑,却不说话,只是任凭那风从耳畔吹过。

那青年皱了皱眉,不过这人居然肯放弃看那艳舞,与自己一般去看清风绿水,顿时平添好感,问道:“听兄台的口音倒像是南方人?”

李渔点了点头,那青年却又问:“怎么?兄台来此做买卖吗?”

李渔摇头道:“我想去京城求个一官半职。”

“一官半职?”那青年诧异道:“兄台有功名在身?”

“没有。”李渔转过身靠在栏杆上:“在下一无功名,二无建树,三无人际背景,但却偏偏想去京城混个官做。”

“哈哈哈。”那青年愣了半响,却忽然咧嘴大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是个疯子。”那青年笑罢,却是一脸严肃:“大明江山摇摇欲坠,恐已不保,却又不知道还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人想往这朝廷官场里钻,大明朝就是因为有太多像你这样的人,才导致官僚机构膨胀,贪污受贿成风,偌大的一个朝廷,居然连军饷都跟不伤,才导致松锦之败!”

李渔见那青年神色激动,也是微微一呆,转而却道:“我只是一说,你却如此当真。”说罢摇了摇头:“看你有官家背景,只是想问问你怎样能做官而已,不说便罢了。”

“哼!”那青年脸色泛白:“要做官,去买吧!”说罢,头也不回,转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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