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丧钟镇外的那条泥泞的路上哼哼唧唧走了大半天,天色依然呈现一片惨绿,两旁是黑色诡异的森林,中间只有一条在晨雾中显出灰白色的小路,拂过我面孔的风更是让人感觉从骨子里往外冒凉气。.我有点后悔没多准备几件皮毛斗篷,做被遗忘者的时候,我从没有冷这种知觉,感谢这该死的天气总算让我回想起来了。
我继续低着头,拖着个大包往前走,一路上经过结满了病泱泱的南瓜的菜田,有几个脸色比天空黄不了多少的农夫在田间走来走去。他们是被遗忘者一族的女王希尔瓦纳占据这里以后来不及逃走的人类农民,没有体力与南方的狼人和东边的亡灵天灾抗衡,无路可退,他们仍然守在瘟疫时期之前的家园里,固执地种着南瓜,仿佛这里才是他们最后的阵地,却不明白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当我还是个菜鸟小战士的时候,我偷过他们的南瓜,那些南瓜被布瑞尔的炼金师做成了毒药,让我给旅馆地窖里的俘虏送去。为了报酬,我照办了,那个被他们抓来的中年人类男子先是骂了我一顿,诅咒我不得好死,然后看到了南瓜,竟然忘记了一切狼吞虎咽起来,看起来是饿坏了。两分钟后,我从他的尸体上跨了过去,回到旅店,坐在火炉前用刚才得来的报酬换了份晚餐。

报酬真是样奇妙的东西不是吗?如果有人给我一大笔钱,叫我杀了凯尔萨斯,我会这么做吗?如果我从来不认识他,我会这么做吗?这个问题纠结了我一路,我想破了头都找不到答案,也许……会的吧?

心里有点痛,我努力阻止自己想像如何把一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然后用腕力一点点往下割,鲜血从他细腻的脖子上留下来,我的手指依次感觉到他的皮下脂肪、肌肉、喉管、然后是骨头,他的喉咙里出一声轻轻的呜咽,像是向命运投降。

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眼前一片水雾,我不想杀他,也不想他被杀,真的不想!我赶紧低下头擦掉脸上的泪水,弗雷的眼泪不应该为了那么肮脏的想法而流,真的。我想加快脚步,但是只能抱着自己的头蹲下来,蹲在路边直到确定眼泪已经停止。我是个胆小鬼,就连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都不敢去确认的胆小鬼!



【……弗莱雅?】一个清澈略带金属感的声音迟疑着问道。

“弗雷…………”开口出声,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已经哽咽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弗雷,告诉我该怎么办……”

【弗莱雅,往前走,弗莱雅……】

“难道你不想让我回去保护他吗?啊?我……带着的可是你的身体啊,你有权利决定该怎么做……”

【我……】

“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星术师,一个影武者,我怎么能……怎么能…………】

“说啊!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会照做的啊!”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在弗雷面前,我总是保留不住自己的想法。

【去做你想做的,去休息,去洗个澡,吃点东西,一切都会好的。】

“不!不会!他很快会死的,等我回去找他的时候,说不定他已经不在了,就算这样你都不在乎吗?”

【我在乎啊……也害怕啊,弗莱雅!】

“那块绿晶石……已经有了裂痕,你也已经觉察到了吧?等那块石头完全碎裂的那天,他就……”

【别说了!别…………】

“弗雷……”

【我在呢。】

“弗雷……”

【我在听……】

“弗雷……”

【我在……】

我手足无措,只能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为了确定他一直醒着,为了消除自己的恐惧。而他似乎也明白我的心情,强打精神一直在回答我。我们都是救不了他,又因为害怕看到他的死而出逃的共犯。





最终我还是决定先到布瑞尔再作下一步计划,弗雷被我撵回去睡觉了。

那个夜色中的湿冷的城市点着数盏昏黄的灯火,宛若一座鬼镇。姑且先去买些日用品,我还需要一间有棉布床铺和热水的房间住一晚,也许还要一次夜宵送餐服务。

正盘算着,忽然现街中央停着两辆马车,一些人正在往上装货。

我原本准备迅钻进旅店,正在我低着头往里走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阵冷风照着面门而来,同时冲出来的,还有一个黑色的庞大影子。

我迅后撤,只见一个大箱子擦着我的脸与我错身而过,我一身冷汗,刚让弗雷去睡,一回转身就因为开小差而被毁容?这事要是成真了恐怕要被他吐槽致死……于是我立刻抗议,“喂!看着点前面啊!”

“这位客人,你最好在那里站一下。”大厅里传来一个女亡灵沙哑的声音。

为什么?

我本能的想探头张望,可是一伸脑袋马上又闪了回来——又一口箱子被人搬了出来,差点撞掉我的鼻子。这回我学乖了,站在原地等到里面没动静了,才走进旅馆。

“女王在上,我从来没像今天一样希望客人都在外面吃过饭了……”旅店老板娘正是刚才对我喊话的那位,她看上去快忙疯了,我从来没看到过她这里一下子送出去那么多货。

“噢,血精灵帅小伙,快进来喝口水,如果你是来给乔汉送南瓜的,请走那边的楼梯。如果想登记住宿,请到里面坐一会……”老板娘忙着手里的活计,根本无暇顾及我。

“好的,瑞尼。”我找了个绝对不会被箱子抡到的地方坐了下来,“我等。”

我数着从仓库里抬出去的货物——四箱干酪、两箱面包和肉干,还有若干桶淡水和烈酒。出货量的确比较夸张,至少对布瑞尔来说是这样,如果是奥格瑞玛这样的大城市,这样的消耗是很正常的。

“嘿,瑞尼,该不是又闹粮荒了吧?”几个坐在我旁边的旅行者向老板娘问道。我记得有一阵子天灾进犯把东边的亡灵壁垒围困了1个多月,物资全都被切断,只能从布瑞尔买了大量食物,一路杀进去。

“谁知道呢,喏,来进货的人不就在外面呢!”老板娘瑞尼一边填写单据一边招呼客人入座,然后用手一指门外,“那两辆马车就是他们开来的。”

“嗨,瑞尼,算一下这些的价钱吧。”一个沉稳的男性声音。一句短短的话却让我浑身僵硬,这个声音,莫非是……

悄然回过头,瞄了一眼,立刻别转身去,悄悄把自己挪到墙后。然后捂着嘴,满脸抽搐的表情,暗自咬牙,“天哪,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点欲哭无泪,连忙拉高了领子,后悔为什么没有穿上法袍掩人耳目,偏偏穿了这身板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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