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那小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你冷静一点,现在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我们闻到的是防腐剂,不是血腥味。】



我有点犯憷,这可怎么办?地精的拜金和吝啬是出了名的,貌似平静的客轮如果暗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也算是正常。但是我仍然无法排除科特撞见了这场交易的某些情节,被灭了口扔到大海里,连鲜血的颜色都无法浮出海平面的可能性。一个人消失在无尽之海里,是多么平常的事情。这艘在黑夜里缓缓摇晃的轮船藏着一个秘密,或许这个秘密能悄无声息地吞掉整艘船的人。

【把你那脱了缰的野马般的想象力拉回来吧,事情还不至于那么糟糕,他不一定会往那里跑。】

——“是啊。”我木讷地回答。但是那个地精女孩往楼梯方向伸去的手指实在是无法让我平静下来,但是那里不光有楼梯,还有走廊,也许他没往那里跑。



——“也许是躲起来了,小孩子沮丧完,肚子饿的时候就会回来了。”我好像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这么说,“再说,你也看到了,这艘船上有见不得人的交易,我还是呆在凯尔身边比较好吧?”

【你觉得这样能说服自己吗?】弗雷想也不想就抛下这么一句,【你显然没有冷静决断的天赋,但是凭着直觉行动或许还比较适合你,你的好运也在于此。】

我漫无目的地在回廊里走着,寻找着,但我不能敲开每一扇关闭的门,看看那小鬼是不是在里面。我不想引起骚动,尤其是在一艘搭载着联盟成员的船上。

【算啦,我来吧。】弗雷自告奋勇接过了身体,转身往黑暗的小楼梯那里走。



——“你去做什么?”

【先去把底层船舱排除掉,如果没有的话,我就用灵魂火烧了这排房间。】他说得很平淡。

——“不是把!”

【放心,只是幻象而已,足够把这些房子里的人逼出来,我们只要在旁边看。】他漫不经心地点着一支我身上带着的便携火炬,【我也想过在厨师的调料中放一点东西,明天早晨我们就可以看见所有经济舱的旅客排队挤在公厕门口排队,到时候还可以看得仔细点,但是我们没时间等了。】我大汗。



弗雷很快走下了黑洞洞的小楼梯,黑暗的走廊里依然积聚着徘徊不去的防腐剂的味道,在我们的四周还徘徊着无数的亡魂。便携火炬摇曳的光晕仅仅照亮了一小块地方,被它照亮的地方因为这令人不安地摇晃显得很诡异。弗雷将燃烧了一半的火炬放到地上,一串冗长的咒语从他嘴里念出,暗黑色的湖泊再次出现在脚下,覆盖了整个楼面。不一会弗雷伸出手,像提绳子一样,把一些黑色的丝线从地上拽起来。

弗雷很擅长这种控尸术,只要附近有尸体,他都可以像玩木偶一样把它们随意摆弄,但是数量太多的话他的法力负担就会很大。

几乎与此同时,我听到走廊里的某间房间里传来一声饱含恐惧和绝望的尖叫,还有拍打着门板的声音,那些声音颤抖着在走廊中来回冲撞着。

“真是太好运了。”弗雷放开手,房间里立刻传来一阵躯体倒下来的声音。他试着去推那扇门,但是门已经被锁了。



——“我砍开它。”

【不,太响了。】他很快咏唱完一枚暗影箭,悄然无声地将木板打出一个大洞,门上的锁也被碾碎了。我看得有点心里毛,早在差不多二十年前,几乎是同样的一枚暗影箭打穿了我的腹腔,让我变成了一个被遗忘者。

不过我没时间去缅怀那枚暗影箭了,只见弗雷伸手拉开了门,顿时一股浓郁的防腐剂和尸体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就弥漫出来。弗雷摸黑走进去,那房间里的尸体不知道刚才完成了什么样的动作,东倒西歪乱成一堆。这副情景任谁看了都会不舒服,甚至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突然从缠满白布条的尸体堆里伸出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弗雷的腿。

弗雷往后一撤脚步,冷漠地甩开那只手,“站起来。”

可是那只手的主人根本抖得站不起来,既便如此,他还是拼命往弗雷声音的方向爬着。

“辛多雷不允许用这种屈辱的姿势前进,站起来。”弗雷的声音冰冷的有点吓人。他忽然捡起了便携火炬,将它的余烬在手掌里掐灭,并且让板甲战靴在地上出脚步声,一步步退到了楼梯口,而科特也在黑暗中跟随着声音的方向挣扎着跌跌撞撞跟了上来。

弗雷走上楼梯,站在有光的地方看着科特抓着扶手爬上楼梯,年轻的精灵已经吓得面色惨白,额前的碎被汗水浸湿,狼狈地贴在脸上。

“我……要柠檬。”他的声音哆嗦得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但还是勉力站着。

“做得很好。”弗雷轻笑,“你不是自己走过来了么。”就在这时,科特忽然双腿一软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而在他将要撞击地面的瞬间,弗雷冲下去抱住了他。



“不,别去那里。”一双冰凉的手挣扎着覆上弗雷的脸,“快跑,快跑啊。”

弗雷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科特-晨击的双眼有些涣散,勉强从喉咙里出的声音似乎随时会被掐断,冰凉的手指凝着一层潮润的冷汗,“不要管科特,快跑,火……着火了。”

“科特?”我们都有些诧异,周围根本没着火。

科特似乎还沉浸在混沌的精神状态里,他忽然用力挣扎起来,伸手去推弗雷,“杰西,杰西……别傻了,我求你,快逃……我求……”他的手突然无力地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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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毛巾挂回原处,弗雷叹了口气,爬上了床。

房间里一共就三张床,一张双层床,还有一张普通的,凯尔已经占领了双层床的下铺,为了不吵醒他,弗雷决定今晚跟小豆丁挤一下对付过去。

科特仍然昏迷不醒,小兔崽子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冷汗已经把袍子都弄得潮兮兮的,浑身还在不停哆嗦。弗雷则费了很大的劲才擦干净他浑身的汗水,躺下没一会,科特就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本能地朝着温暖的方向靠过来。看着对方睫毛下隐约的泪水,弗雷认命地将他搂过来轻轻拍着。



——“你让那些尸体干了什么了,把他吓成这样?”我忍不住开口。

【只是让部分尸体站起来走两圈,碰到活人就抓住罢了。】制造诈尸的元凶淡淡地说。在一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黑暗房间里,刚刚辨认出周围全是尸体,就现那些死人又动了起来,还摸上来,那换了谁都吓得不轻。

可能科特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下,但是由于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因素,他被人关起来了。我觉得我们已经惊动了某些人了。藏尸间里面的尸体全部散倒下来,木门也被打出来一个大洞,难道他们会把这一切总结为波涛汹涌造成的颠簸,并且门被老鼠咬出来一个洞吗?



凯尔曾经说,整个事件就像一片流沙,表面上是我们去追查多格兰的事,但事实上,我们正在慢慢陷进这次的事件里。弗雷不得不承认这个说法是对的,他将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再次叹息,将头转向房间对面的床铺。可是他的视线并没有按预期的穿过三米远的包厢落在另一端的墙旁,而是立刻就迎上了近在咫尺的另一双莹绿的眼睛——它们正微微眯起,弯成一个微笑的弧度,却一点属于微笑的热度都没有。

“哦?回来了呢。”凯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弗雷的床边,无声无息,安静地像一团空气。

弗雷被吓得差点跳起来,他很快撑起身体,原本有很多想问,他想知道为什么凯尔会大脾气将他赶出去,也想问他为什么半夜坐在这里,他还想跟他商量下了船怎么办。

但是他的耳朵里和脑海里却只有深夜的海水一**拍打着轮船的龙骨的声音,宁静、磅礴,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努力分辨着空气中那个人轻微的呼吸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说点什么吗?”凯尔目光流转,落到桌边的油灯上,一小撮火苗立刻在灯罩里跳了起来。

“你……不赶我出去了吗?”弗雷咳了一声,嗓子一直干涸着。

“你想让我改变主意?”凯尔忽然站起来,像是要外门外走。

弗雷忽然跳下床拦住他,“别出去!”

“哦?你总算肯从他床上下来了。”

“你在说什么……”弗雷看了一眼床上的科特,更糊涂了,“我是说外面不安全,有些事情已经出了我的预计。”

“算了,忘了我说的傻话吧。”凯尔摆摆手,“我只是想洗把脸。”

一时间包厢里一片压抑的安静,只剩下火焰微弱的噼啪声和盥洗室传来的水声。

我这是在做什么?弗雷懊恼地想着,也许他根本不应该带凯尔来这一趟,这完全是自私的行为。他知道自从回到艾泽拉斯以后,自从他们重逢以后,有些事情开始改变了。他开始不希望一个人在外面执行任务过四个小时,在每次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准确的说是推开门并看到那个人在屋里的那一瞬间,他分明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只有自己能理解的幸福。幸福?是的,可以用这个词。

渐渐的,这种幸福的感觉诱惑着他,他开始希望时时刻刻能看到他,哪怕是身陷战斗中的时候,他忍不住将他带上了这次藏宝海湾的旅程。但是凯尔并不能适应他的战斗,让他恢复记忆说不定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但是弗雷不能这么做。就像是过了十二点就会失效的魔法,弗雷很清楚这是他骗来的、随时可能破碎的那一层薄冰。

“自欺欺人。”他让一丝苦笑溜出嘴角,不敢去想象当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他将会失去什么。弗雷看到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的脸——脱下了盔甲,披下头果然还是挺像的吧?也许就算他想起来了,也会认为我对他还有点用?他忍不住走向窗子,伸出手掌贴在玻璃上,然后将手指慢慢蜷缩起来,如果镜像里的那些手指往左边偏半寸的话,他们的手就可以握在一起。这个妄想游戏,他百玩不腻。

“我是变态吗?”他用力收紧手指,却忽然觉得拳头上一凉,有一只手掌已经握住了他,将他的手从窗上拉下来。

“窗太脏了,没擦过。”凯尔歪着脑袋看他,“怎样,准备好说了吗,我可是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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