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丛云毕竟为当代天师张碧清长子,有了他这句话,丁长喜总算踏实了不少,于是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下来。
既然丁长喜都同意了,李二奎自然也就没什么意见了,于是还没等我们的车赶到归安县,就先拿起大哥大打电话为我们联系起了人来。

我们到达归安县时已经是六点来钟了,在前车的带路之下,大家没做停留直奔了位于县城西边一片荒野中的水库而去,到达水库前下车一看,就见四五十人正在水库边上耐心地等候着,旁边一处空地上还摆放着各种打井设备。

白薇下车后先在水库周围观察了一下环境,随后转身朝跟随在身旁的丁长喜老先生说道:“丁老先生,这水库下面的封印所在处,怕是没有人比您更清楚了,我想请您帮个忙……”

“我人都来了,全听阁下吩咐,小师傅直说便是。”丁长喜倒是也没含糊。

白薇点了点头,又道:“我想请您带着打井队下到水里去,用设备从水面上直接将封印钻开……”

“这倒不难,只是……”

话说到这儿丁长喜犹豫了一下,随后又道:“只是事关重大,万一……”

“丁老先生,您就别说什么万一了,但凡出任何乱子,由我白薇一力承担!”

“那好!我听你的!”

丁老先生也未多说,应了一声之后转身走向了打井队。

随后白薇又走到了不远处李二奎的身旁,接着又道:“而已,还得麻烦您一件事。”

“小师傅,您说。”

白薇抬手朝水库平静的水面上一指,问道:“这水库是您出钱建的,建好之后又是留作干什么用的?”

听白薇说完,李二奎答道:“最初时我们想雇人在这小水库里养些鱼虾,也好补贴一下水库这边的日常开支,顺便帮补下归安县老百姓们的生活,后来却发现,这片水里根本养不了活物,别说养不活鱼虾,连青苔水草都长不出……”

“这也难免,下面封着个大黑鱼精,妖气太重,寸草不生。”

白薇话才说完,却见李二奎摇了摇头,又接着道:“不,不只是如此。起初长喜老哥我们也觉得是这个原因,但后来渐渐的发现,不对,水里长不出草来可能是因为妖气作祟,放下去的鱼苗虾苗养不活,也可能是妖气作祟,但是……放下去的鱼苗虾苗最终大部分却都凭空失踪了,这又是为何?”

“它在觅食。”白薇这话说完,不由地又皱起了眉头来,又沉思道:“但也不对啊,即便已过百年,天师张太和的封印也不该出现漏隙,如若不然的话,只怕那黑鱼精早已通过漏隙破土而出重新祸乱人间了……”

话听到这儿,李二奎点点头道:“所以以至于来,我和长喜老哥都怀疑这水底下除了黑鱼精外,可能……我只是说可能……还存在着其他别的东西……”

“那可就难办了,但事已至此,难办也得办……”

白薇暗下决心,话说到这儿,忙又朝李二奎道:“二爷,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李二奎答道。

白薇招手示意李二奎附耳上前,一番话说完,李二奎瞬间色变,张了张嘴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但终究势在必行,李二奎也并未再多说什么,便点了点头,随后神行匆匆快步离去。

李二奎离开后,我赶紧凑到了白薇面前,悄声问道:“白薇,你到底跟二爷说了啥?怎么他这么慌张就离开了?”

“这些不用你管,”白薇白眼一翻,不耐烦道:“小六子,今晚我还有事要你去做,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那便够了……”

“你要我做什么?”

白薇抬手朝远方水面一指——

“我要你去做那黑鱼精的诱饵……”

……

白薇如今要做这事终究是件大工程,李二奎、丁长喜忙前忙后又是找人又是找物,提前找来的那些工人们也从早上开始就在水面上找船只、架机器,这一忙乎,很快黄昏日暮,渐渐天黑。

其他人都忙碌的时候,白薇、张丛云、白龙我们四个就在一旁休息,正好趁机好好眯了一觉,什么都不想,只想着今晚如何行动对付那大黑鱼,而至于天诛府人马前往攻打闾山教的事,也只能全都抛在了脑后。

晚上八点来钟,也不知怎的,吃过了晚饭的白龙竟自顾自地躲到了一边去,对着平静的水面抽着烟发起了呆来。

见他一个人没落出神,完全不是媪该有的性格,这要是换了平常,怕是他早就已经跟我们叽叽喳喳的烦躁个不停了。

见附在白龙身上的媪实在显得有些奇怪,我便凑了上去,往白龙的身边一坐,点了根儿烟,盯着目视远方出神的白龙问道:“媪,想什么呢?难得见你这么深沉。”

听到我这话,白龙突然抬手指向远方,毫无表情的脸上咧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看都不看我一眼问道:“小六子,你被人背叛过没?”

“背叛?”我一愣,转而摇头:“这还真没有,向来只有我背叛别人的份儿,谁敢背叛我,我弄死谁!”

听到这话,媪又笑了,摇摇头道:“真的这么简单吗?我也曾有过你一样的想法,但当事情突如其来,我却发现,没用的……我以为我会报复,但是,我没有……因为我不忍心……”

“这有什么不忍心的?都被背叛了,当然要反戈一击,不然岂不太过窝囊!”

“有些事情,本就不公平,后果皆因前因注定,有时即便你自绝望中突然惊醒,怀着满腔的仇恨意欲寻仇,但真下手的那一刻你却发现,你可能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心狠,面对一个自己曾深爱过的人,别说报复,你可能根本提不起一丝对她恶言相向的勇气,因为你爱她,这份深爱和仇恨是无法相互抵消的,你恨她,但爱得更深更切,爱到你根本不忍让她受一点伤害……”

“媪,你是不是渴望看多了?”我调侃道。

媪却仅是扭头对我又微微一笑,摇摇头道:“其初时候,我也以为仅是自己在异想天开,世人无常,又有几人会和我这异兽一样胡思乱想,可直到我看到了方靖远,我才发现,世人如我,我如世人,我与世人的区别,也不过是在历史中走得更长远了一些而已,但恨,终究是一样的恨,爱也终究是一样的爱,自负与不甘也全都如出一辙……”

话说到这儿,媪嘬了口烟,又苦笑道:“当年李芳姑将方靖远害得家破人亡,相爱之人,却如此狠心的背叛他,方靖远这才最终化作恶鬼,怨气永世不散,他又何尝不恨?他恨不得将背叛自己的李芳姑千刀万剐!可是后来呢?最终他明白了,恨终究是掩盖不了爱的,他爱李芳姑,即便他在臆想中曾赐予李芳姑千万种死法,可爱就是爱,当他眼睁睁看到李芳姑落难于小泉庵,受那些恶人的折磨时,这份爱胜过了一切,也许当初他爱上李芳姑的那一眼,只一眼,便是一万年……所以如今见李芳姑来生落难,方靖远才如此痛快的答应帮助我们,因为他知道,他再伪装,再逃,也逃不过自己最真实的内心,这就是爱……千百年来,所有修行者都想远离红尘,也许正因红尘才是这世上修行者们最难以逾越的难关,既闯不过,不如逃避,索性不去涉足而已……”

“我还没尝试过惊心动魄的爱情,你说的这些,我还真不太懂……”我朝媪笑了笑,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正在不远处忙碌的白薇望了过去。

而这时媪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慈祥地笑道:“不懂最好,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去懂,也许真有一天你懂得时,很多事情已无法回头,那时你便会知道,什么才是刻骨铭心挖心掏肺的痛……只有失去才能长大,人长大了,失去的,却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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