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念三遍,白薇叫我从牛德禄脑袋上揪下了一撮头发来,将头发和之前收生魂的黄纸缠在一起之后,一并丢进火盆里焚烧了起来……
被搓成团的黄纸一扔进火盆立刻被引燃,开始呼呼地冒黑烟,而隐约看起,就见黑烟之中一道看不清五官的人形虚影一晃而逝,从黑烟里钻出之后,眨眼间的功夫就钻进了牛德禄的头顶囟门之中。

当然了,我和白薇是修行中人,并且已经提前用柚子叶开了眼,因此能看到这一怪相,周围其他的村民自然都是看不到的,唯独个妇女怀里抱着的三四岁大的孩子,指着火盆上飘起的黑烟大嚷大叫了起来——

“妈,你看,烟里立着个人……”

不过很快就被母亲狠狠一个眼神,以及一句‘小孩子别瞎说’给怼的再不敢出声了。

等到火盆里的灵钱和随后扔进去的黄纸完全燃尽了,再看立在火盆前的牛德禄,突然身子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如果不是身边负责搀着他的两个村民及时反应过来拽住了他,恐怕已经栽了个狗吃屎了……

随后就见牛德禄跪在原地昏了大概有个五六分钟之后,突然毫无预兆地张开了双眼,先是口中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咧着嘴瞪着眼就开始惊叫了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牛德禄突然这么一叫,周围村民全都惊了住,毕竟谁都没承想,牛德禄苏醒之后竟然先是这种反应。

而一连嚷嚷乱叫了十来句之后,牛德禄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开始慌张地朝着四周围围过来的人群打量,看着看着,两行热泪突然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只听跪在地上的牛德禄一声哽咽:“乡亲们啊,这一年多,我对不住你们啊……”

一听这话,众多村民是又惊又喜,毕竟疯了一年多的疯子,如今竟真就如此神奇的说出了一句正常话来。

而这话说完之后,牛德禄哭了,白薇却笑了,急忙吩咐周围人帮牛德禄解开了绑在身上的绳子,走到牛德禄面前先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斩钉截铁单刀直入地问道:“牛德禄,你这一年多确实不容易,但先别急着哭,别急着抱委屈,你先告诉我,一年前你到底是如何疯的……”

白薇这话出口,牛德禄更是‘哇擦’一声哭得更凶了,好不容易被白薇从地上给扶了起来,却又‘噗通’一声跪在了白薇面前,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给白薇磕头,口中哽咽着说:“多谢大师救命之恩!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白薇我们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牛德禄的情绪,又等他喝了两口水好好平静了一番之后,才终于跟我们款款道来,说起了一年之前那一夜的旧事来——

那天晚上,牛德禄的理发店照常营业,因为当天剪头的多生意好,牛德禄一个人在理发店里一直忙活到晚上十点来钟才收了工,再等到打扫完理发店里飞得边边角角到处都是的头发茬子时,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了。

见收拾妥当,牛德禄这才准备关店门回家,哪知道才刚要走,一个身穿红裙的姑娘先从门外走了进来。

据牛德禄形容,那姑娘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玲珑有致,可偏偏一头蓬乱的长发遮着脸颊,导致看不清楚五官的模样,当时牛德禄还为此惋惜了一番。

姑娘进门后任由牛德禄怎么问话,可就是一声不出,径直走到剃头的椅子前边就坐了下来,牛德禄一看就明白了,哦,这姑娘是想剪发。

按理说,大半夜十二点,一个披肩长发看不清脸还不说话的红衣女进了门,任谁都会后背发凉心里发憷,可偏偏有一句话叫鬼迷心窍,当时的牛德禄也正是这种心境,于是一时发懵俩眼一直,就也没多说,拿起剃刀就走到那姑娘背后,帮那姑娘削起了头发来。

起初时候,牛德禄帮姑娘削削这儿,刮刮那儿,也没觉出什么异样来,可剪着剪着,随着姑娘头上的长发越削越薄,牛德禄渐渐觉出有些不对劲儿来。

因为每次他的手掏进姑娘的后脑勺处拢起头发时,手指在姑娘头皮上一碰,都会有种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感觉,按理说人的头都是圆的,就算是长了一脑袋疤瘌,也不至于坑洼得这么严重吧?而牛德禄偶尔将姑娘头发无意间撩起来时,更还能隐隐约约地看见那姑娘的后脑勺上现出一道道凹凸不平地曲线来……

牛德禄好奇,于是放下手中的剃刀,双手抬起掏进了姑娘背后的长发,将长发往左右两边一撩,瞬间吓得‘哇’地一声惨叫……

那姑娘后脑勺浓密的长发之下,竟还长着另一张脸,而被牛德禄用手掀开头发的一瞬间,那张脸竟露出狰狞狠毒地表情,朝着牛德禄咧嘴嘿嘿怪笑了起来……

牛德禄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种玩意儿,伴随着一声惊叫,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瘫倒在了地上,等天亮后再从地上爬起来时,已然成了一个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嘻嘻哈哈到处惹祸捣乱、剪人头发的疯子……

疯的时候,牛德禄的头脑是不清楚的,可如今清醒过来一切恍如隔世,这一年多以来自己疯疯癫癫的行为、以及在村里做得破坏,还有妻子的舍弃,一瞬间全都历历在目,怎能不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见牛德禄将事情说完时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甚至几度因情绪悲愤而昏死过去,村民们赶紧都上前安慰,唯独白薇一个人紧皱眉头暗自沉思……

一看白薇这幅表情我就知道有事,就凑过去问:“白薇,你是不是想那红衣女鬼的事呢?”

白薇点了点头,答道:“怨鬼磨人这种事自古就屡见不鲜,大多都是出于因果循环,不是前世有仇,就是今生有债,有欠有还天经地义,可仔细一想,牛德禄遇上的这件事里明显有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我又问,这时周围的村民们也都好奇地凑了过来,打算听一听白薇的分析。

这种事,如果是人少时候听到,估计连我都要吓得脊背发凉了,可仗着人多势众,就连这村里普普通通的老少爷们儿们也都完全觉不出一丝害怕来,这就叫人多力量大吧。

见大家都好奇,于是白薇答道:“你想啊,各种怨鬼害人的事虽多,但向来都是仇深的取命、恨浅的闹人,你什么时候见过直接把人的魂吓得飞出去一年多,就在村子里乱转却回不了肉身的?我怕这故意来惊吓牛德禄的红衣女鬼只是被人驱使,真正要害牛德禄的,恐怕还另有其人……”

一听这话众人皆惊,村长吓得赶紧跑过来战战兢兢地求道:“大师,您可得给我们想个办法啊,那幕后黑手不揪出来,这下恐怕全村老少这下连睡觉都睡不踏实了,万一他哪天兴起再像当初害牛德禄一样来害别人,那我们村岂不是人人自危,以后没准都成了疯子了……”

“这你放心,我既然管了,一定会管到底。”

白薇说完沉思片刻,随后让我又取了些牛德禄的血和头发过来,并且特地叫村长去准备了件理发师平时穿戴的白大褂和套袖,回身递给了我。

我问:“你给我这个干嘛?”

白薇微微一笑,答道:“之前你不是扮过鬼了,来,现在你再扮一次牛德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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