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空气中含着淡淡的湿气,东宫这会早安静了下来,前来参加太子成亲典礼饮宴的司马家族成员也已经离去,大殿里和殿外由五色锦锻搭起的暖棚中的几百张案几上,铺满了吃剩下残羹剩饭,很多只是稍稍动了两筷,还有些连动都没有动。.客人已经走了光了,剩下宦官宫婢在那里收拾碗盘,这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奴婢,边收拾着饭菜边在心里暗自叹气,那么好的饭菜就要倒了,真可惜,他们心里这样想着,难免会影响到整理的度,只是动作慢了一点,立马就会遭到曹佑的大声呵斥。
灰暗的灯柱之下,曹佑插着腰监督众人打扫,脸色阴沉的想着心事,小宦官董猛现在每天随侍在太子左右,他这个寺人监成了专门处理杂务的监工,再这样下去,只怕以后董猛可要爬到自己头上来了,曹佑越想越不爽,眼睛扫着正在忙碌的众人,让东宫奴婢们心中寒,自从董猛得了势,他的脾气就变得越来越暴躁,宫里人只要稍有犯错,被他知道,都免不了一场责罚,他在边上看着,人人打起了精神,深怕出了差错,惹来无妄横祸。

身穿一身绛朱色新衣的董猛和一班随侍太子的宦官宫婢,当下正站在暖殿外面值宿,他来回在附近轻轻走动,检查着可有偷懒打瞌睡之人,只是今夜远不如往日认真,因为他的心早飞进大殿之中,在耳里搜寻着殿里的声响,可是仔细听了半天了,依然是什么声音也没听到,他不禁嘀咕起来,这太子今夜成亲,两个大活人在殿里半天了,怎么殿里安静就像是没有人在一样,他都恨不得推开门进去看看,里面的人还在不在,

暖殿确实是有人,而且还有两个人,一个男人司马衷和一个女人太子妃贾南风,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坐在那里,相互打量着对方,不同的在于双方的心态是天差地远。

贾南风此刻是幸福的,她脸色微微泛红,眼睛里满是期待又带有了三分羞涩,在烛光的映照下,本来普通的她也显得动人,难怪有人说女人最美的时刻就是当新娘的那一日,她望着远远坐在一方的司马衷,很想开口让他过来身边,可毕竟少女还要有几分矜持,她只能在心里猜自己的小新郎到底在想些什么,当想到一会要宽衣解带,春风一度之时,她的脸更绯红了。

司马衷这会的想法,贾南风就是打破了头也不会知道,因为司马衷正想着的是该如何甩掉她,那个女孩做新娘的当天能猜到新郎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抛弃自己,可司马衷也只能是想一想,因为他明白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至少在他掌握大权时,还不能轻易动端坐在床榻上,长相普通,瘦黑干瘪的太子妃贾南风,但现在该如何应对以后的婚姻生活,可是个难题。

司马衷太累了,他静静的和贾南风对坐快一个时辰,要在平时他早就躺倒了,可房间里还有个少女,虽然这女孩名义上已是他的老婆,可看着未成年的贾南风,他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还真能和这个女孩睡在一起么,这以后该如何生活啊,看贾南风的样子,现在还不躺下,肯定是在等着司马衷上前温存,该怎么和她说呢。司马衷心底里渐渐有了头绪和主意,心情放松了几分,他站了起来,看着低着头不时偷瞟自己的少女,走到了贾南风的身边,和衣倒在床上,说了句:“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说完也不理贾南风,扯过被子,盖到头上,背对着贾南风,不再开口说话。

贾南风的心如寒霜打过一样,当见到司马衷朝自己走来时,她是激动而害怕,她想叫,想逃,可心里最多还是期盼,在她出嫁前一晚,她的母亲已经就男女之事好好的交待过她了,她的心情是如此复杂,神秘的男女之爱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痛,必须要忍住痛,可忍的住吗,她可是从小就怕痛,比妹妹还要怕,第一次肯定会痛,又有多痛呢。贾南风心中一直在思考着这些问题,可没想到司马衷过来后,竟然冷冰冰的说了句话,就一个人和衣倒头睡去,她的心空落落的,很快便转做了一肚火气,她看了看,睡在边上的司马衷,见这个英俊的少年,双眼紧闭,呼吸平缓,她都快忍不住想把他摇醒,可她又不敢,想了想,贾南风也穿着衣服,故意重重的倒在床上,也把背脊对住了司马衷。

司马衷他不敢移动身体,只装做熟睡,连眼皮也不跳一下,过了一会,见贾南风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方才舒了口气,睁开了眼睛,看着床上锦被,想着今天婚礼的仪式。和他前段时间设想的不一样,这古代的婚礼没有什么礼乐鞭炮一类东西,整个仪式肃穆和安静,礼官和太傅、少傅带领着东宫里的官吏奴仆,只三更时就开始在准备,天放亮不久,就到了吉时、在太傅和少傅的带领下,司马衷便出门开始去亲迎贾南风,一路之上,锦屏把道路遮了严实,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贾家前进。到了贾府,礼官送上大雁,司马衷手持大雁进府,递给贾充为聘礼,贾充接过大雁,众人齐齐聚到正堂,将大雁放在贡几上,大家开始祭拜,忙完了这一切,贾充牵着贾南风出来,将人交给司马衷。司马衷领着贾南风出了大门,把贾南风扶上迎亲辇车,自己手持皮鞭坐上御者的位置,将车赶了几转动,便下车,乘坐自己平日间的辇车先行回府。

司马衷换过套礼服,又站在东宫门口迎侯贾南风,等贾南风乘坐的辇车到时,他是躬身长鞠,把贾南风亲自接进东宫,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布置好的酒宴场所,皇上和皇后,**佳丽,司马氏族成员,受邀的暨老重臣早已经入席坐好。两人一同祭祀了司马氏祖先,接着给皇帝司马炎和皇后杨艳行礼,又给家族成员,王公大臣等一一见礼,等忙完了这些,两人才坐到给他们准备的酒席前端坐,别人的酒菜都是按人头,每人一份,只有他们二人桌上,只放有了一份菜肴,是所谓同牢而食。案几上还放有一个破做两半的瓢,其柄用红线栓在一起,用于两人饮酒之器皿,两人抬瓢饮了一盏后,这才算完成了合卺之礼,其寓意着两人合而为一,从今后同尊卑,共命运。整个婚礼仪式没有歌舞器乐之乐,一切是那样平和缓慢,但又不失威仪,一直持续到晚间才算结束,等送别司马炎等人,贾南风回到了殿内等候,可最后一个仪式,洞房花烛,司马衷是不准备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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