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虽然疑惑,但越子倾都这样说了,孟奇总不能非得弄出个什么条件给自己找麻烦,于是轻轻颔首道:“止虚山美意,苏某铭记于心,异日若有能帮忙之处,你们尽管开口。”
越子倾挂着那无懈可击但又毫无灵气的笑容回道:“好的。”

说完,她右手指向了这座山峰深处:“那里便是封印秘地,我们过去吧。”

脚步迈开,身姿摇曳,越子倾姿态美好地行于了前方,孟奇怎么看都难以想象她是万界通识天地内和自家弟子争论激烈骂战不逊的疯狂反驳者。

这座山峰仿佛被整个天地压住,有无形力量从莫名高处降下,锁住了无所不在,也锁住了飞天遁地,只能一步又一步地缓慢靠近,从这一点上来说,倒是无愧于封印秘地的称呼。

孟奇负手跟在越子倾背后,一边思忖着止虚山可能潜藏的目的,一边状似随意开口:“越姑娘,苏某有一事不解。”

“有何疑问?”越子倾半回首道。

孟奇斟酌了下语言道:“未来不定,有着种种可能,就连很多彼岸大人物都不敢言尽知尽占,为何贵派掌门与长老会因为彼此推衍的未来出现矛盾而争执,哪怕完全矛盾,亦是都有一定可能,难道他们完全确定自己遇见的将来必定发生?”

在他看来,止虚山高层对未来的推算有不同结果很正常,谁也不服谁更加正常,但上升到激烈争吵就委实显得莫名其妙了,正如他口中所言,未来不定,支流无数,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谁都有对的希望,犯得着如此较真吗?

越子倾沉吟了一下,人偶般冰冷死板的眼眸深处再次泛起火花:“未来确实不定,但某些事情必然发生。”

“只要能掌握当前绝大部分状况和绝大多数信息,就能推衍地到不管未来分出多少支流,每条支流差别有多大,某些事情都依然能同时存在于它们之中,正所谓历史大势,浩浩荡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即使做再多的破坏,再多的弥补,亦顶多能改变它们出现的时间和时机,而非让它们不出现。”

“不用太复杂的例子,我说两件事情你就明白了,就像末劫的到来和彼岸的回归,未来的种种可能里都必定包含它们,只是细节有所不同。”

孟奇恍然道:“所以贵派掌门和长老都认为自身推衍出来的某件事情必定会在未来发生,但对方则否定这一点?”

越子倾所言很好理解,自己亦能推衍出某些人的命运和某些事的发生,足以提前布置,让门下获得极大好处,让自身处在有利之地,这就是“知天机”的强横之处,而没别的存在破坏的情况下,它们肯定会出现。

当然,这是排除了其他存在破坏的种种可能,若将这方面情况极端一点就是越子倾描述的事情了,所谓的宿命,所谓的大势,所谓的劫数难逃!

“对,他们根据最新搜集的情况进行了长达半月的推衍,各自算出了一件必定会发生的事情,结果互相矛盾,有此事出现就不会有那件事情,于是旷日持久地争吵起来了。”越子倾缓步引路,边走边说。

初次见面时,孟奇就从其他止虚山弟子口中知晓大师姐向来好为人师。

孟奇饶有兴致听着,仔细思索了一阵后笑道:“就苏某的见识而言,说不得双方都对。”

“为什么?”越子倾猛然回头,眼中有了明显的生气,不再像是最完美的雕塑最精致的人偶。

孟奇负手漫步,含笑说道:“你们所谓必定出现的某些事情是建立在当前绝大部分状况和绝大多数信息之上,对吧?”

“对,虽然还有不少未知,还有衍变过程中的不确定,但就某些事情而言,已是注定,无法再挽回或破坏,必然发生。”越子倾肯定回答。

孟奇悠然笑道:“但这绝大部分状况和绝大多数信息突然改变了呢?已成之事不是不可更改,彼岸大人物可以回到过去,重塑历史,再造大势,所谓的劫数难逃,所谓的命中注定,所谓的滚滚大势,对祂们而言都不过是笑话,当然,有始有终,天地必将走向末日,迎来末劫,连彼岸大人物都无法更改,根源于大道。”

越子倾脚步放缓,渐渐停住,喃喃自语道:“他们没有考虑彼岸这个变量,而这个变量根本就弄不清楚,怎么考虑……”

“其实苏某很好奇,究竟哪位前辈算出了彼岸更改后的未来大势,又为何能在同等信息条件下算出。”孟奇饶有兴致说道。

若是真能预测出彼岸大人物的可能行动,那还真是逆天之事,对自己有着无法估量的好处,可惜止虚山的人似乎也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完全不明白怎么算出来的。

越子倾听见孟奇如此发问,好为人师的她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本门推衍之法源自开派祖师,然后历代根据已发生的事实与先前的推衍结果对照,逐步修改完善模型与算法,经过几十万年的试验,方有今日止虚山推衍之名,不过,在这个过程中,由于有些祖师的理念不同,彼此出现分歧,让修改的方向也有所不同,经过岁月沉淀的淘汰,本门目前共有三大推衍仙法,皆能符合以往,可同样的条件下却对未来有着不同的判断。”

孟奇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说其他,止虚山还真是贯彻了自身的理念,物物皆物,皆可描述,皆可掌握。

越子倾没有具体地提推衍的矛盾在哪件事上,似乎不方便透露,顿了顿后又道:“而且推衍时的扰动太多了,除非掌握所有的状态所有的信息,否则还真难确定,就像你前来拜访这件事情,其实在几个月前本门就已经推衍了出来,但碍于诸果之因太过沉重太过深奥,我们无法肯定你会先找到我,还是先找到无想宗或问身派的人,除非我们主动上门……”

安静听着越子倾的详细描述,孟奇对止虚山推衍之能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只觉此次没有白跑,拿到开派祖师推衍的结果后,再与当前最新推衍法的预测对照,结合诸果之因、玉虚神算,足以让自己筛选出值得相信的一些未来。

孟奇短暂沉默,脑海里念头纷涌,回味着刚才越子倾所言的内容,自己以往不太擅长谋划,只有急智,能一步步成长起来,除了机缘和不真实的气运,还在于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

思维碰撞,迸发智慧的火光,他将所获迅速吸收后,在某个描述上却有了心头一动的感觉:

“因成大势,某些事情必定发生,能存在于种种不同未来当中”,越子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如若将“大势”换成‘彼岸’,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这其中会有什么关联吗?

不动声色的思索中,孟奇随着越子倾深入了山峰,两边渐渐多了氤氲,满是仙家雾气。

穿过茂密树林,前方出现了一座山谷,两边峭壁耸立,夹出一线,蕴藏着某些让孟奇都不敢大意的禁法。

而山谷上方两侧,站着一位位止虚山人士,像是在夹道欢迎孟奇,可又居高临下。

孟奇忽然心生涟漪,有所预感,不是威胁,而是察觉到了某种同层次乃至更强的气机。

借助八九这感应,孟奇凝神望去,只见人潮当中立着好几位气息深藏但却渊深恐怖的强者,尤以黑裙老妪和白袍中年文士为最,他们眼中都含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热。

孟奇差点打了个寒颤,就像被变态给盯上了,念头一转,天机已得,疑惑问着越子倾:“那是贵派掌门与长老们?”

“是。”越子倾坦然回答。

孟奇愈发疑惑:“你不是说他们陷入争执,无法分心吗?”

越子倾淡然叹了口气:“我低估了他们对‘诸果之因’的好奇,整个止虚山谁不想研究‘诸果之因’的奥秘,谁不想研究八九淬炼的身体?”

她目光移向孟奇,里面火光灿烂,仿佛两****日,尽是灼热和疯狂:“探索并研究未曾见识过的事物是我们止虚山的追求,原本想请你让我们研究一阵,但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因此只好作罢。”

原来他们的条件是这个……孟奇此时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脑海里只有一段对话:

“我现在做研究工作。”

“什么研究?”

“被人研究。”

难怪我提议尝试代因受果玉偶时,越子倾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多半是想着能藉此留下点研究数据,结果出乎了意料……孟奇摇头笑道:“越姑娘果真善解人意,苏某肯定不会答应这个请求。”

将自己的依仗自己的长处交给别人研究,自己委实办不到。

越子倾收回目光,火花熄灭,带着孟奇走入了山谷。

一段路程不长,也就几百丈的距离,即使不能飞遁,光凭身体,孟奇也能一步迈过,可惜越子倾走得很慢,他不好抢到前面,于是在无数道目光洗礼下,排除掉种种不好的情绪念头,淡然举步,有种被参观的感觉,同时做好了可能被突袭的准备。

一路平静,走完了山谷,前方出现一扇类似“真理之门”的青铜古门,其上有着无数黑白光点,彼此勾连,以最简单形成了最复杂。

它挡在那里,挡住了前方所有去路,孟奇知道第一重考验来了。

越子倾顿住脚步,礼貌笑道:“先天术数之门,只有解开难题,方能进入,这一关难倒了止虚山绝大多数强者,我亦是勉强通过。”

“苏掌教,术数时有变化,若不能抓紧时间解开,就得面对新的难题。”

孟奇点了点头,迈步往前,耳朵上多了一个万界通识符,借助没被代因受果玉偶寄托的联系勾连往某处。

“喂,王大公子吗?”孟奇来到了先天术数之门前。

病弱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场外求助。”孟奇笑眯眯说道,“你懂先天术数吧?”

“安身立命之本。”王思远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就好,你指导,我运算。”孟奇笑容矜持,露出八颗白灿灿的牙齿。

不过三十息,越子倾就看见青铜古门缓缓打开,孟奇走了进去,围观的止虚山男男女女亦表情呆滞,不知是震惊破了纪录,还是暗骂此人无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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