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发昏暗,孟奇跨入寺庙禅院时,看到里面一片狼藉,脚印遍地。
“真定法师,你回来了?”宁道古等人围坐于石桌旁,惊喜地起身相迎。

孟奇已经换回灰色僧袍,笑眯眯地道:“阿弥陀佛,今日辛苦四位施主了。”

不用问,他也能从院中的情况猜出这两天少不了人登门挑战,但都被宁道古、乐诗诗等人挡住了。

“哪里,举手之劳而已。”四人齐声回答。

孟奇微笑道:“我佛门讲究因果之说,若后日‘宗师之战’邀请了贫僧观战,四位施主就委屈一下做贫僧的随从吧。”

“真的?”乐诗诗、聂瑶两位少女惊喜出声,若是能旁观宗师之战,哪怕得不到什么收获,也足以吹嘘很多年。

宁道古和纪新更快回过神来,恭敬地行礼道:“多谢法师。”

孟奇轻轻颔首,进入了自己的禅房,听到四小压低声音,兴奋地叽叽喳喳。

“唉,我怎么没有这样闯荡江湖的青葱岁月……”孟奇故作沧桑地感叹了一句,然后盘腿坐于蒲团上,仔细地梳理着这几日遭遇的事情和发现的线索。

虽然他知道此时最关键的事情是“监视”尤弘博,等待另外一名相神自投罗网,但并不着急,因为申猴盗佛之事后,整个尤府处在非常戒备的状态,尤弘博也开始深居简出,时常跟在尤同光身边,以免发生意外,所以,孟奇相信若没有提前准备,除非辰龙亲自出手,否则一时之间他们还抓不走尤弘博。

而且孟奇自忖,换做自己,抓走尤弘博最好的时机是明晚,等到申猴盗佛,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尤弘博了。

当然,这只是孟奇自身的判断,不会“强加”到其他相神头上,鬼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因此,从今晚开始,就得一直监视着尤弘博,直到相神出现或最后关头。

“那晚的黑影,按照寒使的说法,可能是修炼了‘幻形大法’的高手,也可能是凝练了眉心祖窍,开了精神秘藏的宗师,而‘幻形大法’第一篇可以证实这门奇功确实是修炼眉心祖窍的功法,所以,寒使在这上面并没有撒谎,除非他懂得另外一门修炼眉心祖窍的功法,以他的实力,这个可能几乎不存在。”

孟奇开始推敲着哪些是能够相信的真话,哪些是需要思索的假话,“若他没有撒谎,那费正青当时为何只字不提,只言幻形大法的可能,除非他并不知晓精神秘藏的作用,但这个可能很低,他是崔栩的心腹。”

“也就是说,费正青在刻意隐瞒开了精神秘藏的宗师出手的可能,而值得他这么隐瞒,又开了精神秘藏的,只有那么一位……”

孟奇眯着眼睛,看着窗户上的白纸,心中回荡着“崔栩”的名字。

世袭城主,天才剑客,正道宗师,这是崔栩身上的一层层光环,无论是权势、财富,还是武功,他都近乎达到了正常人能够达到的极限。

关于他的事情,孟奇还知道很多很多,比如青梅竹马,中年丧妻,比如子女双全,义兄众多,比如近五年已少有出手,天定城事务都交给了儿子崔锦华。

“而且,当时黑影只杀了金安成灭口,却对旁边毫无反抗之力还知道更多的费正青不闻不问,长剑亦能洞穿我的金钟罩……可是,崔栩这种权势、财富、武功都不缺的人物,有什么必要对付段明诚,闹得和段向非翻脸?”

若不是他和手下抓走的段明诚,孟奇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动力去灭金安成的口,直接出尽全力杀自己这个“申猴”便是。

“莫非为了雪神宫宝藏?可崔栩缺这个吗?或者他想要里面的神功秘籍和修炼心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打开三大秘藏,突破人神界限?”

孟奇思索着“犯罪动机”,勉强觉得崔栩有这个可能。

“或许他从尤同光那里知道了雪神宫宝藏之事,于是盯上了身怀一份藏宝图,又在努力与雪神宫联系的段明诚,趁他们会面的机会,一网打尽。”

不考虑动机是否充足,孟奇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

“段明诚的藏宝图现在应该在崔栩手上了,雪神宫尊者如果熬不住拷问,估计也会交代他们那份藏宝图,张宗宪夫妇被十二相神追杀,藏宝图给了崔锦绣,肯定也落到崔栩手中了,尤同光的那份,如果不出意外,必然会献给崔栩,他可能已经集齐了四份藏宝图……”孟奇仔细分析后,略微有点心惊。

但他还有不少疑问,比如那晚三更半夜费正青为什么要从地道离开,一城之主崔栩为什么恰好在现场……而最疑惑的一点就是,雪神宫寒使等人是被谁灭口的?

杀他们之人同样擅长用剑,且被他们尊敬,似乎是雪神宫高层,不像崔栩,那他有什么必要杀自己的属下?

如果是借寒使等人之口,让自己将怀疑对象转移到崔栩身上,事后转移走便可,何必杀人?

“而且这个人对我的行踪似乎了如指掌,等到我真正离开了才动手,能一直缀着我而不被我发现的,莫非是当代雪神宫宫主?”孟奇悚然一惊,颇有点后怕,“那他又有什么目的?揭开崔栩的秘密,逼他交出藏宝图?但为什么要灭口……”

想通了一些事情,迷惑着一些事情,孟奇慢慢将思路理清了,不管如何,主线任务要紧,必须先盯住崔栩,而尤同光那里就是突破口。

…………

邬丰羽鬼鬼祟祟地穿行于小巷子里,只有无光的夜晚,他才有少许安全感。

杀人灭口未遂后,他始终担心对方告密,惹来三爷的疯狂报复,所以找了个借口,暂时躲藏了起来。

“他背后的高人到底是谁?为何只是警告我而不干脆杀我灭口?”这几天来,这个疑问始终盘桓于邬丰羽心中,让他食不下咽,寝不入眠。

啪,一阵剧痛从后脑袭来,邬丰羽又气又恼地晕了过去。

“又来?”

这是他昏迷前最后一个想法。

…………

尤府附近的屋顶阴影里,孟奇继续监视着里面的动静,但这一次,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尤同光身上,而是转移到了东侧厢房的尤弘博,看着他正常的熄灯就寝。

正当孟奇以为又是一夜无话时,一个镖师打扮的男子在下人引领下,急匆匆进了尤弘博的院子。

隔得很远,孟奇听不到他们在交谈什么,只看到尤弘博似乎很激动地扬了扬手,接着拿起长剑,与镖师一起出门。

“危险情况下大半夜出门,必定有鬼,不是相神的阴谋,就是尤府的秘密……”孟奇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缀了上去,不管出现什么状况,应该都是自己喜闻乐见的。

…………

尤弘博右手紧握长剑,咬牙切齿地随着镖师前行,表情狰狞,似乎恨不得将心中所想之人大卸八块。

他好歹是尤同光看好的儿子,一路之上没有多言,克制住了自身情绪。

“他在这里?”尤弘博看着眼前的黄墙黑瓦,既愕然又畏惧地道。

“三爷,邬丰羽就躲在大悲寺里,哼,这个叛徒怕是想借白衣剑神的威名吓阻我们。”镖师激动地回答。

尤弘博冷眼看向他:“祝明远,你也知道白衣剑神,还怂恿我进去抓邬丰羽?”

若非这次的镖物干系重大,他哪会亲自出马,随便找个镖头就可以了。

“三爷,没事的,你看邬丰羽都能躲进去,我们也可以。只要不靠近白衣剑神寄居的院子,怎么闹都不怕,前两天就有两拨混子在里面打架,也没有惊动白衣剑神。”祝明远赶紧解释道。

尤弘博自负身份,相信就算惊动了白衣剑神,也顶多是被教训一下,没有性命之忧,而挽回父亲的印象更重要,因此,他缓缓点头道:“好,那我们进去。”

翻过黄墙,两人向着邬丰羽躲藏的院子潜去。

“糟糕,没有动静!”尤弘博并未大意,先行搜索了四周,可意外发现屋内少了呼吸之声。

“他,他就在里面……”祝明远显然也很惊讶。

尤弘博皱了皱眉,推门进去,点亮火折子后,他右手猛地颤抖,差点将火折子掉落于地。

房内床上,邬丰羽静静躺在那里,双目圆瞪,凝固着说不尽的恐惧和害怕,已然身亡。

呼,风声起,一下将房门带上,一道黑影突然窜出,双手如电,封住了震惊之中的尤弘博大穴。

尤弘博的武功或许并不比这道黑影差多少,但他养尊处优,磨砺甚少,这种状况下居然守不住身心,忘了防备偷袭,自然被人一击得手。

他惊恐地看着黑影,发现是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她穿着夜行衣,戴着一张可爱的白兔面具。

“卯兔?”他想大声呼喊,可对方面具之下那双黑幽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的喉咙,让他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尤三爷,放心,只是有人想让你做人质,只要你乖乖配合,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卯兔笑呵呵地说道,声音同样刻意变得沙哑。

“你不点我的哑穴,莫非有什么想问的?”尤弘博一直是个聪明人,只不过经验太浅了,而祝明远早就昏睡在地。

卯兔上下打量着他,轻笑道:“本来没想过的,但既然抓了你,那就顺便问问藏宝图的事情吧。”

“谁?”话音刚落,她就戒备地看向窗外。

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嬉笑的猴头出现在两人眼前。

“申猴?”两人同时惊讶出声。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