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提侯带兵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追上了乌师庐,此时他们接到报告,汉骑依然在原地驻守。且提侯和乌师庐稍稍松了口气,看来汉军还是在担心长城一线的安全,所以没有继续出击,乌师庐对且提侯说:“现在东胡人没有了力量,汉军也无意与我决战,看来我们可以平安地带着牲畜和这些奴隶回去了。”
且提侯还是不放心,他提醒乌师庐:“大王还是小心点,万一汉军发现我们在撤退,追了上来,我们的损失就大了。”

乌师庐毕竟也是打过不少仗的人,他点点头:“对,王叔说的有道理,看来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只要我们进了大漠深处,汉军想追也追不上了。”于是两人催促全军加快速度,为了以防万一,乌师庐带人在前,且提侯带人在后,压送抢来的东西快速向西北方向撤退。

一连三天,匈奴人加紧行军,只因牲畜和俘虏影响了整体的速度,好在斥侯在周围不断的侦察,并没有发现汉军的踪影,匈奴人都知道,只要再走两天,他们就安全了。这一天中午,且提侯骑在马上,总觉心神不宁,他问左右:“周围可发现汉军的踪迹?”

左右回答道:“回禀左大都尉,昨晚派出的几队斥侯早上已经回来,没有发现。早上派出的几批还没有回来,可能在回来的路上了。”

且提侯点点头,看来是比较正常的,他又问:“左贤王到了哪里?”

“左贤王带领的前军上午通过了野狼坡,现在那些牲畜和奴隶应该快到野狼坡了,应该会在那里休息,我们要傍晚的时候才能到那。”

且提侯还是不放心,传下命令:“让他们不要在那休息,立即赶路,全军要快速通过野狼坡。”

传令兵迅速骑马赶到前面,且提侯也命令后队加快速度,本来野狼坡是附近最好的扎营之地,可他不准备在那里过夜,不到安全的地方他总是不放心。

此时匈奴人押送着牲畜和奴隶刚刚到达,这里北面是湖,其余三面都是低矮的丘陵,中间是平原。大家连续走了几天了,也都累了,不管是匈奴人还是那些俘虏,都急忙找地方坐下来,然后喝水吃东西。带队的左骨都侯刚刚坐下,手下打来的水还没来得及喝,就看见后面急匆匆跑来一骑。

来的正是且提侯的传令兵,他找到了左骨都侯向他传达了且提侯的命令。旁边的一个千夫长骂了一句:“都走这么多天了,都不让人休息一下,汉人来了又怎么样?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

另一个说道:“他们是不想我们在这休息,想叫我们把这块休息的地方让给他们。”

左骨都侯瞪了他们一眼,虽然他也护着手下,可左大都尉的传令兵还在这,这话要是传给且提侯听到,能有自己好果子吃?他对传令兵说:“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出发。”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感觉到大地在震动,先是轻微的、不易察觉,接着越来越厉害,左骨都侯惊呆了,他征战多年,当然知道这是战马在狂奔,而且是数万匹战马同时奔腾。

“敌袭!敌袭!”左骨都侯大声叫着,“上马!列阵!”

几个千夫长也都番身上马,组织自己的队伍,可惜太迟了,他们谁都知道,能正样高速冲刺,说明对方已经离自己很近了。果然,周围低矮的山梁上出现了敌人的身影,那是汉军铁骑!

左骨都侯绝望了,对方是列好战斗队形的四万骑兵,自己只有分散在牲畜和俘虏中的五千人,对方居高临下,三面包围自己,这仗不用打也能知道结果。“快,求援!向左贤王求援!向左大都尉求援!”他对着身边的亲兵叫着,可惜没人去救援,因为根本没有路能跑出去。“天啦!难道汉军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吗?”

霍光骑在马上,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的部队开进比匈奴人撤退晚了三天,从而给了匈奴人一种假象,然后他带队向北疾进,在今天天明的时候到达了这里,把部队安排在丘陵间的几处洼地里,同时派人截杀了数股靠近的匈奴斥侯。上午的时候,有大约两万匈奴人从这里经过,他没有出击,他的目标是牲畜和东胡的俘虏,同时他也要让部队好好的休息一下。

现在是进攻的时候了,匈奴人正驱赶着牲畜和俘虏,想空出一块地方来列阵,而那些牲畜和俘虏则到处乱跑,给本来就混乱的匈奴人制造了更多的混乱。霍光冷笑一声,他是不会给匈奴人机会的,他立即下令发动攻击,这是四万人同时发动进攻,他要以泰山压顶之势迅速解决战斗,好腾出时间重新布置对付匈奴的前后两军可能发动的攻击。

战斗没有一点悬念,汉军只一个冲锋就彻底垮了匈奴人,一千多匈奴人被杀,其余都做了俘虏,左骨都侯在战斗的一开始就被射成了刺猬,其余将领或死或降。张全跟在霍光身后,他没有参加冲锋,骑马打仗不是他的强项,霍光也不会同意他去的,谁知道箭矢乱飞的战场会不会要了这个年轻校尉的性命,万一出了意外,太子那里还真不好交待了。

“传令!”霍光见战斗已经全部解决,立即下达了新的命令,“骑都尉韩说率本部打扫战场、看管俘虏、阻击匈奴前队,其余各将立即整军准备进攻匈奴后队。”霍光选择攻击匈奴后队,不仅是因为后队人少,更重要的是从右北平出击的胡骑营一直跟随在匈奴人的后面,就等着前后夹击匈奴人了。

“诺!”几个亲兵答应着,分头传达命令去了。

且提侯很快得到了消息,数万汉军袭击了野狼坡,左骨都侯及其部下生死不知。且提侯惊呆了,他不敢相信汉军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在他的计划中,就算汉军出现,他也有时间应对,选择决战或撤退。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又有斥侯来报,汉军主力正向他们而来。

完了,左骨都侯全军覆灭了。这是他头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接着他就在考虑自己有没有办法反败为胜,如果自己与汉军正面决战左贤王有没有机会从汉军身后发动突袭?这时,第三个消息又传来,他们的身后发现大量汉骑,人数在万人以上。这下且提侯不用再费脑筋思考了,汉军是有备而来,不会给他们有任何可乘之机的,如果打,获胜的机率不会超过两成,而且即使胜了,也绝对是惨胜。

“撤!绕过野狼坡,与左贤王会合。”他现在只希望能与乌师庐合兵一处,赶快撤回大本营,他在祈祷上天不要让乌师庐做傻事,赶快撤退才好。

得知匈奴人绕道逃跑,霍光下令紧跟追击,一直追到天色暗下来,他才下令停止追击,返回野狼坡休整。不过他的追击让且提侯更加恐慌,他连夜逃命,在找到乌师庐后依然是策马狂奔,生怕哪里再冒出一支汉军来,这也是霍光下令追击的真实目的。

夜晚,野狼坡的汉军喜气洋洋,虽然这两天跑得累了点,可没什么损失就消灭了五千匈奴骑兵,还缴获了几十万只牲畜,顺手得到了两万多东胡的年轻男女。所以人都在议论,霍将军是打仗的天才,本领决不在冠军侯之下。

整个汉军之中可能只有三个人高兴不起来,他们是飞鹰、小雷和张全。飞鹰和小雷想起了自己的战友,他们十个人为了让自己能有机会跑回去报信引开了匈奴人,他们当中只有丁虎一人重伤逃回,其余九人都躺在了这片草原上。两个人就躺在草地上,回忆着与战友朝夕相处的日子,他们能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家庭和个人爱好。张全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也想起了自己的战友,想起了自己的亲人。

“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说话的是飞鹰,他是胡人,他相信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也许现在他们正在天上看着我们。”

“也许吧。”张全接了一句,然后又问飞鹰,“你原来是哪个部落的?”

“我也不知道。”

张全很奇怪:“你怎么会不知道?”

飞鹰又显得有些伤感:“我的部落老早就被扶余人灭了,我一生下来就是奴隶,后来鲜卑人打胜了,我又成了他们的奴隶,再后来是匈奴人,直到有一天匈奴人败了,我才乘机逃了出来,后来我进了长城,不能象在草原上一样生活,我也只好参加了汉军。”

“噢……”张全知道触动了他的伤心地,没再多问,故意叉开话题,“小雷,你的大号叫什么?我怎么没听过有人叫过你的名字?”

“我姓雷,因为没有名,所以都叫我小雷。”

“为什么会没有名?”张全又奇怪了。

小雷的身世要比飞鹰幸福得多,至少他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他对张全解释:“我们那里穷人家的孩子都没有名字,一般家里有几个儿子就用大、二、三这些数字来当名字。我们家只有我一个,一直叫我娃儿,后来黄河发大水,爹娘把我送来当兵,自己到处讨饭,也就没给我起名字,大家就都叫我小雷。也不知道爹娘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张全不再问了,飞鹰和小雷也不说话了,三个人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望着星空,都在想着远方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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