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助仁看着眼前空着的办公桌,焦急的在宪兵队通信课的房间里来回渡着步子,原本今天一早就该来报到的迁本一郎,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自己准备了一晚上的欢迎词也没有派上用场,按照规定迁本一郎应该算逃兵,可是自己真的敢派宪兵去把他抓回来吗?一想道迁本浩矢那阴鸷的面容,井上助仁的心里就马上不颤而栗,想来想去,只好决定自己去迁本家看看情况,一打定主意,井上助仁就急忙抓起自己放在办公桌上的军帽,跟身边的士兵说了一声,小跑着下了楼,刚下到二楼,就见拿着药从医务室里走出来的谢乐心,一下想起这家伙不是跟一郎是好朋友吗?当即面露关切的神色就对谢乐心说道:“工藤,怎么不舒服吗?”
在忍受完一脸认真的军医把自己肚子按压的生疼后,刚拿着药才出医务室的谢乐心就听见有人问自己话,急忙顺着声音一瞧,就见自己在授枪仪式上见过的,通信课的课长井上助仁,正眯着那双如老鼠眼般的小眼睛关怀的看着自己,心中一下不寒而栗,忙鞠躬回道:“谢谢井上课长关心,我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我听迁本阁下提过,你和一郎是好朋友,对吗?”

谢乐心虽然心中奇怪的想道,怎么从自己一踏进宪兵队的大门,只要是个官就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奇怪归奇怪,谢乐心还是答道:“嗯,我和一郎是很好的朋友,有什么事吗?井上课长。”

“是这样的,你能跟我去一趟一郎家吗?我有事情需要你的帮助。”井上助仁平静的看着谢乐心说道。

谢乐心一听,井上助仁要自己和他去迁本浩矢家,心里顿时觉得如瞌睡遇到枕头般合意,本还打算晚上偷偷去向白婉如传递情报,既然能有这机会,自己何不把握,当即就点头答应。

井上助仁见谢乐心点头答应,迅速的就带头走到院子里,然后向谢乐心朝一辆三轮摩托的边厢一指,还不等谢乐心做稳,就迅猛的发动摩托,向迁本浩矢家奔驰而去。

就在井上助仁驾驶着摩托带着谢乐心离开宪兵队大院时,迁本浩矢从窗户中看着扬灰而去的三轮摩托车,心中狐疑的暗想,他们这么匆忙的是要去哪里呢?难道是要去找一郎?越想就越觉的有可能,急忙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要了自己家,电话一接通,迁本浩矢就立刻说道:“等下井上和八云可能要去家里,如果到了,你招待一下,跟井上就说一郎病了,把他打发走,然后找借口把八云留下来,让他去劝劝一郎,明白了吗?”在听到妻子明白了的回答后,迁本浩矢又站回窗口,看着自己家的方向,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态。

十多分钟后,井上助仁和谢乐心就到了迁本家,一进到客厅,井上助仁就绕着话询问了迁本美惠关于迁本一郎的情况,而迁本美惠也按照自己丈夫的授意,谎称一郎发烧,正在房间里休息,接着便以还要去请医生到家诊治的借口,站起身来就准备送客。

谢乐心和井上助仁刚出院门,就听迁本美惠对井上助仁说道:“助仁君,等下我要去请医生回来,你看能让八云留在这里帮我照看一下一郎好吗?”

井上助仁一听就明白,迁本一郎今天没有去宪兵队报到,肯定不是发烧这么简单的事情,但是自己又不能说穿,想了一下,只好对着谢乐心说道:“工藤,你就留下来吧,我会去跟青木少尉说的,你晚上再回队里。”然后就客套的表示自己用摩托送迁本美惠去请医生。

迁本美惠也不推辞,对着谢乐心轻施一躬,然后使了个眼色说道:“那就麻烦八云君,在这里帮我照看一下一郎,客厅的矮柜第一个抽屉里放着些药,等下你去拿了给一郎服下。”说完就大大方方坐着井上助仁驾驶的摩托离去。

在二人离去后,谢乐心对迁本美惠朝自己使的眼色,心中犯起疑来,没想到啊,这个日本娘们,还兴玩这套,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说抽屉里的药,会不会是在暗示什么?谢乐心想了片刻,返回客厅拉开了迁本美惠所说的矮柜第一个抽屉,只见抽屉里根本没有什么药瓶,只有一张信纸,谢乐心拿起一瞧,这才明白,原来迁本美惠是要自己去劝,因不想当兵,而赌气躲在房间里的迁本一郎到宪兵队报到。看着信纸上露出真诚请求的文字,谢乐心当即心里就满了感慨,一郎这个小鬼子,还真他妈是个异类,你说这么好的一人,怎么就生在了日本,要是小日本都像他这样,咱还抗个屁,直接一人拿俩鸟巢,把日本占了得了。感慨了一下,谢乐心还是决定趁此机会,先把刘羽清给自己的消息告诉白婉茹,随后朝二楼迁本一郎房间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句:“一郎,我去找理惠姐姐来跟你玩啊。”便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听到院门响起约定好的敲门声,白婉茹急忙小跑着开了门,然后等谢乐心进到院里,向门外四处看了下,见无异常,迅速的关上大门,跟着谢乐心来到客厅外的回廊边坐下。

谢乐心坐在回廊边上,先跟白婉茹说了一下自己会来的原因,然后把一张从刘羽清塞给自己的蜡丸中,取出的纸条递给了白婉茹:“婉茹姐,这是老刘传来的指示。”。

白婉茹看了一下,转身就把纸条拿进客厅里,在茶几上放的瓷杯中烧掉,然后折返身走到谢乐心身边坐好,带着无奈的语气说道:“组织上希望我们在租界里尽快把旅馆开起来,好设置联络站,可是我手中的经费不够啊,这几个月来,我转遍了日租界,就没有找到一处合适的楼房。”

“上次青木那个小鬼子,不是帮你找到了一幢要转手的旅社吗?怎么你不要呢?……难道经费不够?”谢乐心回忆了一下,疑惑的问道。

“那个老板是中国人,只要银元,我把手中的日币换成银元后还差四十块。”白婉茹沮丧的答道,然后又说:“国党那边和组织上一次性给的经费,我们两人的生活费要抛去一部份,再留一部份进行旅馆的装饰,剩下的钱根本不够把那幢旅社盘过来。”

谢乐心见白婉茹神色沮丧,想了想,一咬着牙就说道:“我倒是还有点钱,先说好,这是借的啊,到时候你得给我向组织上要回来。”说完就跑上二楼,从房梁上取下一个小布包,跟着下楼来到白婉茹身边,一块银元一块银元的从布包里慢慢的数了出来。

看着谢乐心恋恋不舍的慢腾腾数着银元,白婉茹一急就把布包给夺了过来,跟着把里面的银元数了一番,拿出五块递还给谢乐心。

“哎?怎么才还五块?那里面可是还有四十九块大洋的。”谢乐心拿着递回来的银元,心急的问道。

白婉茹把布包收好,带着点坏笑说:“算你交的党费。”谢乐心一听就更急了:“我还没入党呢?哪里要交党费?”,白婉茹站起身来,脸色一变,神情傲慢的回了一句:“国党的党费,难道不要交啊?”跟着走到院子中,对尚还在惊呆状态中的谢乐心说道:“你不是要叫我去找一郎谈谈么?还不走?”

堵着气的谢乐心和同样堵着气的迁本一郎,跪坐在迁本一郎的房间内,同时堵着气的看着白婉茹默不作声,白婉茹见眼前这个状况,便先跟迁本一郎说道:“一郎君,要是你不去报到,你的父母会被帝国制裁的,难说会被抓起来,你忍心看着他们这样吗?”

迁本一郎也不回答,仍然发着闷气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怔怔看着身旁,穿着日军军服的谢乐心发呆,全让不理会白婉茹的劝说,又过好半会,才慢慢的对谢乐心说道:“八云,我真的不想当兵,你知道我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吗?”见谢乐心摇头,迁本一郎接着又说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最大的理想是想当一名京剧演员,所以我每天晚上都会去看京戏,回到家里都很努力的练发声。心中很想像梅先生(梅兰芳)一样成为名角。”

谢乐心一听迁本一郎的理想,堵着的闷气顿时回呛会喉咙,差点憋的咳嗽起来,赶紧强憋住顺了一下,心想:难怪一到半夜,隔壁就发出猫叫春的声音,我就纳闷了,这猫的叫声怎么如此胍臊跟鬼嚎似的,感情是你这个小鬼子在家里练声呢,我现在还真是挺同情你爹那个老鬼子,真能忍。想道这里,谢乐心忍住心中的笑意说道:“一郎,这也是没有办法啊,你不去报到的话,你的家人会被逮捕的,就算你的父亲是大佐,也不能幸免。”

在谢乐心和白婉茹两人的劝说下,迁本一郎终于点头答应去宪兵队报到,同时也答应向自己父亲请求,谢乐心提出的要跟自己在一起,而调入通信课的事情。

见目的已经达到,谢乐心便拉着白婉茹离开了迁本一郎家,一出门口,谢乐心就低声的向白婉茹说道:“我先回去了,那洋房一盘下来,你就到宪兵队找青木,他肯定会拉着我去帮忙的,说不定像执照这些手续,他都能跟你跑下来。”

白婉茹偷恨了一眼谢乐心,小声的回道:“知道了,你自己要小心些,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用被子把嘴蒙上,省的尽说梦话。”

谢乐心没有猜错,当白婉茹两天后,带着盘来的洋房房契来到宪兵队,把青木纯一叫到门口,借口要他跟谢乐心说一声,旅社的地址已经定了。然后故意把房契递到青木纯一手里后,正如谢乐心所料想的那样,青木纯一立即请了假,带着谢乐心,来到店址帮忙打扫起来,然后又自己一个人帮白婉茹,把旅馆的执照和相关的手续给跑了下来,谢乐心看着忙出忙进的青木纯一,跟白婉茹小声笑着说道:“宛如姐,这青木肯定是看上你了,……哎。都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要是他没有看上你,一听你开店,会有那么激动,撵都撵不走的干这干哪,打死我也不信呐。”。

白婉茹心里其实也很同意谢乐心的说法,可是自己根本就不喜欢青木,也不可能喜欢,先不要说青木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就是这国仇家很,自己对青木也只有心中的恨意而非其他。面对着嬉皮笑脸的谢乐心,白婉茹装出一副疾言厉色的表情,趁无人注意自己时,使劲的扭了一下谢乐心的耳朵低声骂道:“你个小混蛋,这事用不着你来操心,赶紧想店名。”

“早就想好了,叫和平旅社怎么样?”谢乐心心中真的很希望,天底下没有战争,自己到处去吃吃玩玩,逍遥的过一辈子,所以一听到白婉茹要自己想店名,立马就脱口而出。

白婉茹在谢乐心说出店名后,思索了一下,开心的重重点了下头:“好,就叫和平旅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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