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卡勒镇,在残月的映照下,显得深幽而静寂,除了几户大宅院宅门上挂着的,随着晚风摇曳的风灯外,整个镇上再无一点灯光,黑暗中只有几声狗叫在寂静的镇子里回荡着。wWw.
在离梁源大酒店不远处,一幢有点破旧的房子顶上,两个身着洋装的男子,正躲在人字型房顶的一侧微微探头向另一侧下方的巷子张望。

“组……组长,现在该怎么办?”

“慌什么,我早就知道这些温神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哼,看见那花盆了没有,只要他们敢冲进来,一到那花盆的位置,我们就扔手榴弹下去。”下午在酒店与匪帮火拼的李三示意同伴看向摆放在巷道中栽着山茶的土瓷花盆。然后把四颗手榴弹尾端的保险盖扭开。

身旁的同伙不满的嘀咕道:“下午要是你让我用,早把这帮土匪灭了。”

李三听到同伴发出的不满,低声转头喝骂一声:“蠢猪”,然后沉声地说道:“要不是线人告诉我,我们已经被龙云的人猜到了身份,他们交易要推迟两天,你以为我会用,一般道上混的,那来的手榴弹?既然我们现在已经上了明面儿,那只有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懂了吗?蠢货。”

此时在巷子的岔口,正准备率众匪冲进民房的匪首老关,看着天上那一轮残月犹疑的心里犯起了嘀咕:“今下午那几人,枪法又快又准不说,所带的还是刚发行不久的法币,自己整个帮里都没几张,而且他们身上也没有道上的气味,嗯,看来像是他妈官府的人,要真是那样,老六那骚娘们可是给我惹了大祸。”然后出神怔怔的看着民房,过了一会暗叹了一口气:“唉……算啦,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心中有了主意,老关又看了看夜色下的民房,然后向身后众匪低声说了个撤字,就转身向后走去。而叫老六匪众的听到要撤,顿时就不干了,急忙伸手拉住老关的胳膊,摇晃着低声疑惑地问道:“关爷,不是说好要做了他们的吗?干嘛撤啊?人家不依哦”

匪首老关看着老六那做作的姿态,冷笑地回了句:“呵呵,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你自己去做了他们吧,我们先回去给你摆酒宴。”然后厌恶的摆脱老六缠绕着的手臂,向其他众匪丢下句“还愣着,走”。然后独自大步的就向前走了去。

看着众人离自己而去,老六又回望了眼那幢有点破旧的民房,气的躲了下脚,转身对着已经走远的匪众们嗲声的喊了句:“等等人家嘛”。然后扭着蛮腰快步追了上去。

早晨的阳光把谢乐心的眼睛刺的很不舒服,他痛苦地挣了下,然后伸手蒙住,接着翻了个身,抓过些稻草盖在头上。迷迷糊糊之间心中觉的有些不对,但不对在哪,谢乐心可懒得去想,接着又呼呼大睡起来,过了一会觉得有人正在拱自己,便迷糊地向身侧挪了一下,可是这时身上又感觉被拱了几下,心中顿时便发了火,噌的一下坐起身来破口大骂:“你他妈干吗?找抽呢?”骂完就用脚乱踹了几下,待眼睛逐渐适应了刺眼的阳光,谢乐心这才发现拱自己的竟然只是几头臭气熏天的肥猪,当即嘿嘿的自嘲了下,便又躺下身接着睡了起来,突然谢乐心心中猛的一惊,唰的一下就从地上翻了起来,双手捏着拳头浑身冒出冷汗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

颤抖着发了会呆,谢乐心这才冷静下来,看了眼宅门大开的和德马帮大宅,眼睛一转,计上心来,然后整理了下衣服,拔去头上裹着的稻草,吐了点吐沫顺了顺发型,便大步向和德马帮大宅走去。

“嗨,你这人,干嘛呢?乱看什么?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一名小厮见谢乐心正在大门口立足向里张望,便出声训道。

“呵呵,这位小哥,你不认识我啦,昨天我还到这来过,求贵帮给走批货呢?”谢乐心笑着答道

“哟,是你啊,昨天不是都跟你说了么,今天不成啊?”

“是……是,今天我家老爷再叫我来问下,明天走的成吗?”谢乐心陪着笑脸低头敬了个礼。

那小厮伸出右手在谢乐心眼皮子底下搓了下食指,仰着头哼了一声:“这个要去问管事的。”

谢乐心见他这个动作知道又要跟自己要钱,可是自己身上现在可是分文未有,心中便急了起来,只好装作没有看见般,恭敬地说:“那就麻烦小哥你了”

那小厮见谢乐心没有表示,瞬间脸色就阴沉起来,说了句:“我们管事今儿不在,你改天再来吧”然后退回门里迅速地关上宅门。

谢乐心站在紧闭的宅门外,鬼火的朝门上吐了泡浓痰,恨恨的骂了句:“呸,什么玩意儿”,跟着只好无奈的向酒店走去。

路过路边的米线摊时,看着摊上放着的一碗碗洁白如丝等着下锅的米线,谢乐心腹中咕噜咕噜的冒出一连串响声,然后用力吸回已经流到下巴的口水,重重的咽了下去,双手使劲的把裤带扎紧,好让自己再挺一会,这时眼前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背影走过,谢乐心顿时就像见到了烤鸡腿般兴奋起来,刚想上前拦住,可是见那背影有点鬼祟,心中暗自猜疑道:“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就像做了贼一样?难道又犯了色心,要去那烟花之地?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嗯,这个小辫子不能不抓。”谢乐心想着想着,遂即脸上露出了坏笑。可是一想起自己因为昨晚睡过了头,而没有完成老张交代的任务,心中不免又有点急躁起来,心中就想着:到底是先抓人小辫子呢?还是先去跟老张商量对策。

正在犹豫不决之间,只见那背影正拐向路旁的巷子中,谢乐心急忙在心中拿定主意,决定还是先拿人小辫子,暗想:“这事可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反正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我一知道他去哪家跟谁厮混,就跑去找老张,嗯,就这么定了”随后,便小心的向那背影跟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镇上一家颇有规模的医馆内,杨培伟正在一间病房门外,低声的向刚到身旁的柳小辉问道:“陈杰的尸体处理了没有?”

“嗯,我把他裹上床单藏到了床底下,暂时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只是这天太热,时间一长肯定得有味,对了,你的身体要不要紧?”

杨培伟咳了两声,摇了摇头:“还死不了,昨晚我们分开后,没有什么人跟踪你吧?”

柳小辉朝身后瞄了一眼,凑过身去跟杨培伟咬耳道:“老杨,你就放心吧,这点见识,我还是有的,只是难为你昨晚守了一夜”

“把钱埋在那里,我始终不放心,这次虽然伍洪那老东西答应宽限两天,但是就凭我们两个,根本没有能力跟中央派过来的那帮人对抗,现在只有祈求上天,那特务连一定得在明天赶过来,千万别出什么意外。”杨培伟看着走廊的尽头伤神的说道。

“是啊,这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唉……哦,对了,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他这里只能先制住血,用针灸暂时护住心脉,要是不能及时往城里的医院送,就让我们准备后事吧。”说完,杨培伟无奈地叹了口气。

柳小辉也跟着叹了口气问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小张死?”

杨培伟听柳小辉这么一问,马上搂过柳小辉,凑到他耳前声音沉沉地说:“他不死,那我们就得死。我们怎么送他去医院?好了,早点让他结束痛苦吧,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过了一会,一名小大夫从张旭桐的病房中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对守护在病房门口的杨培伟二人说道:“两位,你们的朋友已经过世了,请节哀。”

杨培伟在听到大夫的话后,立即出声痛哭起来,口中直喊着“小王啊,你怎么就走了啊,你叫大哥跟你媳妇怎么交代啊?”然后冲进病房扑在张旭桐的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任大夫和柳小辉怎么劝也劝不住,哭了一会,杨培伟才用手掌摸了下挂在下额的泪水,眼泪婆娑的哽咽着向身边的大夫说道:“大夫……呜呜……我们兄弟三人从广东到这里购买新茶,想不到从此却天各一方,……呜呜……,他就这么走了,可怜他那刚怀孕的媳妇啊,呜……还眼巴巴地等着我们回去卖茶讨生活,呜呜……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那大夫听着杨培伟的哭诉,眼中也流露出不忍,走上前去轻拍着正在哭颤中的杨培伟的后背,轻声出言安慰着说:“是啊,我听着都难过,要是他媳妇知道了这事那还不待一尸两命,你就先不要告诉她,等过段时间生下娃儿,找机会再说吧,你不要太难过了,节哀顺变吧。”

这时柳小辉也悲戚地出声劝道:“是啊,大哥,你不要太伤心了,我门先把小弟的后事办了吧?要是你再哭出个好歹来,你可叫我怎么办?”

这时杨培伟才止住哭声,朝大夫敬了个礼哽咽着说道:“大夫,我求您一事,我们还要去马帮接货。然后就回广东,但路程太远,要是带着小弟的遗体回去,只怕路上早已腐烂,我不忍心看着他那样,你能不能找人按当地风俗给火化了,这点钱给您,麻烦您给我小弟办的隆重点,他生前也没有怎么风光过,我只希望他死后能风光一会,求您了。”

说完杨培伟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子,也不打开顺手就塞进了那小大夫的怀里,那小大夫点头同意,表示自己会尽力把张旭桐的后事给办的风光些,但打开布袋一看,对杨培伟直说用不了那么多钱,并从袋中除去所需花费后,把剩余的二十几块大洋推到杨培伟手中,杨培伟也不接返推了回去,悲切的说道:“这多的钱,是给您的谢礼,还望莫要推辞。我和二弟现在还要赶紧去马帮商量走货的路程,这事就只能麻烦您多多费心了。”

杨培伟见那小大夫收回了钱,就拖着柳小辉告辞而去,在医馆门外对身边还在悲痛之中的柳小辉板着脸严肃的低声骂道:“你哭个球,走,赶紧去那埋钱的地方守着,不然要是被人无意中发现,到时候,就得你媳妇哭你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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