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鬼老无比得意,笑眯眯的神情仿佛是一个偷吃了糖果的孩子。
“是啊,我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可是,你也没有了。”

青柳轻轻一笑,神色之中有几分寂寥。

“我曾想过我最后会怎么样,会不会等来一个长长久久的未来,会不会等来女娲娘娘,请辞这一身责任,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鬼貘,竟是你陪我到生命的最后。”

鬼老轻声道,“我已经不是鬼貘了,不过有一句话你的确说对了,今日你的确会死去。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青柳眼中一抹不以为然,口中却连连道,“也许,我会活下去也不一定。”

活?她不会活的,他也不会。

但这一切都不能被他发现,她必须一点一点牵扯他进入圈套,才有机会同归于尽。

“你不会活下去的,我知道。”鬼老无比肯定。

青柳低声道:“鬼貘,你还记得吗,当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站在女娲娘娘旁边,眉眼弯弯,像一个可爱的大皮球。”

“那时你生的可爱,所以即便是胖,也很可爱,现在想来,你如今眉眼之间依旧有几分当初的神色,只是当初的你,还是一个善良的小孩子,女娲娘娘还说你将来一定会成为最帅的女娲令使……”

“哦?是吗?”鬼貘毫不在意的问道,“或许是吧,你知道,我把过去都吃了,你纵然提起,也伤不到我分毫。”

青柳的手心沁出了一层冷汗。

“你当真不记得了吧,若你只要记得分毫,就总会成为一个她所希望的人——”青柳凝视着鬼老,轻声道:“你很清楚,她一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善良的神。”

鬼老眉头紧皱,眼中的迷离之色一闪而过,但纵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也足以让青柳窃喜。

她继续说道:“鬼貘,你当初说过,你想拥有整个三界,那时女娲娘娘答应过你,要让你来统领三界,守卫着三界……”

她说的当然是假的,鬼貘是一个怎样的人,女娲娘娘一眼就能瞧出来,当初存了心思,要让他好好打破脾性,收敛性子,才将他带在身边,没想到时间一长,他竟生出了妄想。

“够了!”鬼老的声音带了一丝迷茫以及一丝慌张,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爬上心头,重新想起来,但他不想,他不愿意想起那些过去,他只要记得现在,只要记得他马上就会成为三界的主人,整个三界再也没有任何势力能够反抗他就足够了。

那些残存的蝼蚁,他早晚会处理掉。

“鬼貘,你竟然连女娲娘娘都不愿意想起了么?”青柳厉色道,“你忘了她的恩情么?”

“你够了!闭嘴!”

鬼老愈加慌乱,明明不愿想起那些事情,可是那些东西仿佛不受控制的全部涌了出来,一股脑的全部倒进他的脑海里。

“你记得,你什么都记得,你永远也忘不掉——”

青柳的声音仿佛魔咒一般,盘旋在他的耳畔,萦绕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鬼老终于被惹怒,一挥手竟然向青柳袭来。

青柳唇畔露出一丝笑意,鱼儿上钩了。

她早已经在这长安阁设下了九重迷魂阵,只要他心中有恨,有爱,无论如何也会中招。

所以她才费尽心思跟他说话,让他想起往事,但又不敢激怒他,打断这个过程。

如今想来,他大抵是想起了什么。

但鬼老也同样并非寻常人物,虽然知晓青柳如今对自己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那埋在心中的怀疑与防备从未消失。他在迷茫与慌乱之后,便很快的冷静了下来。

脑海之中那些熟悉的过往,不堪的往事历历在目,但他却非常厌恶,他只能摒弃杂念,冷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死了么?还是说,一个小小的九重迷魂阵,就能将我毁灭的一干二净,你真是一如既往地……天真!可笑!”

青柳没想到鬼老现在居然能够清醒过来,还能清楚的认识到这是九重迷魂阵,但这有用么?

“你识破了,可惜,太迟了。”青柳不在乎道,“我当然不知道这九重迷魂阵根本无法铲除你,可是……”

青柳顿了顿,“既然你入了这九重迷魂阵,你就休想出去,即便是赔上我这一条性命,我也会将你留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

“你想留我?你留不住的。”鬼老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仿佛充满了信心。

青柳展颜一笑,不管他究竟有没有信心,不管他有什么底牌,他今日一定会死,不会也不可能有意外。

“鬼貘,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一个秘密,关于你的,关于娘娘的。”

青柳的声音在整个大阵之中想起,她那本来憔悴的神色,一时间经露出些神采。

鬼老一怔,眼神之中划过一丝慌乱。

青柳自然察觉到鬼老的异常,继续说道,“你跟女娲娘娘之间,不只是简单的知遇之恩这么简单吧,你不用急着否定,听我细细道来。”

“当年你被女娲娘娘收留,想必自然是极为感恩戴德的,然后随着三界的发展,女娲娘娘繁忙无比,对待你我二人的态度有些懈怠。这原本是很正常的,可是你偏偏对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见不得她对人间那么好,见不得她对那些蝼蚁那么上心……”

“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闭嘴!”鬼老有些抓狂,心中有一片黑暗仿佛缓缓拉开了一道缝隙,那些从前的事情禁不住浮上心头,按捺不住的想起。

他永远都忘不掉她看那些蝼蚁的眼神,慈爱,怜悯,欢喜……可偏偏到他身上就变成了一无所有的漠然与平静,那一刻,他竟然有些嫉妒那些卑微的蝼蚁。

“怎么,想起来了吧?”青柳嘲讽道,“我虽不知娘娘为何疏远你,但我知道,娘娘为你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可是你却偏偏恩将仇报,将她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都毁掉——鬼貘,你该死!”

“啊——不是这样的,不是!”

“你这妖女,找死!”

鬼老眼神之中划过一丝痛楚,不顾一切的向青柳冲来。

青柳嘴角轻轻勾起,望向了苏卢山的方向,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陆长安啊,我这棵千万年不死不枯的老妖树,终究还是要先走一步……

“嘭!”

————————

还没到大结局,不要哭——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