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琴仙笑着看向陆长安,道:“长安,看我的徒儿被教训,你怎么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她一个孩子难道哪里惹到了你不成?”
陆长安挑了挑眉,脸上的线条愈加柔和,轻笑道:“我就是觉得开心,平日里总是一副牙尖嘴利的样子,如今还不是被你教训的没话说,乖乖的低下脑袋。”

白衣琴仙笑着摇了摇头,捧起一杯新茶,轻轻啜饮一口,“长安,其实青柳只是小孩子心性,你别与她计较就好。”

“自然。”陆长安抚了抚衣袖,起身,轻声道:“你的爱徒,我自当关照。今日就到这里吧,阿桃留步。”

白衣琴仙点点头,看着远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桃花的香气弥漫,青茶的清香缭绕,可是那都无法再引起白衣琴仙的注意。

——*——*——

苍翠欲滴的竹林,外界的四季永远也够不到这里,林子里有一股独特的清香,属于竹子的清香。

“死魔头,坏魔头,无耻卑劣的大魔头……”一个好听的声音却在说着不好听的话。

陆长安皱了皱眉头,刚刚的好心情一去不复返。本来看在青柳被阿桃教训的事情上,原谅她对自己的过分,可看来是自己大度了些。

“你再说我吗?”陆长安冷冷的声音惊醒了修炼中的老槐树,只见他似笑非笑,眼中似乎掩饰着怒气。

“哼,”青柳看到来者是陆长安,冷哼道:“不知是谁在背后闲言碎语,还是魔王呢,我看也就是阴险狡诈的大魔头,魔中最不尊。”

“你少在那里臆测,是谁告诉你的……”

“我亲耳听到的,难道是幻觉不成?你居然不承认,果然真小人。”青柳愤愤的反驳道,自己被师父训斥,怕都是这家伙在背后搞的鬼,师父与他交好,也受他恩惠,怕是早晚有一天会听他的话,将自己赶出师门。想到这儿,青柳更加生气,一是气自己打不过厉害的陆长安,二是气师父居然轻信这般小人。

老槐树忙道:“小柳条,快别说了,你不是还要去练琴么?”

“你才是小人罢……”陆长安皱皱眉头,轻蔑之色溢于言表。

青柳似乎没有听到老槐树的话一般,清澈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嫌弃,更加轻蔑的看着陆长安,嘴里的话却丝毫没有停顿,“你什么你,我才不怕你,师父怎么会跟你这种人做朋友……”

“闭嘴!”如果说刚才的陆长安只是有些质疑的味道,现在的陆长安则是真的有些怒了,在魔尊殿里养出的气势自然而然的迸发,长久积累的杀气似乎透过眼睛丝丝满溢了出来。这小妖怎么这般不知进退,咄咄逼人,亏他还答应阿桃要照看于她。

青柳被陆长安那杀人的眼神吓了一跳,而后反应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服气的道:“我凭什么听你的话,我就是要说。”

“像你这种小气的师父,老槐树居然瞎了眼,要拜你为师,是不是你威逼的?一定是的,要不然老槐树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拜你一个魔族,一个丝毫没见过的陌生人为师!我看你就是诚心想要误人子弟……”青柳想起刚才的事情,发觉出其中怪异之处,顿时怒气满满。老槐树是为了保护自己,却被这个坏人威胁,也不敢多说什么,想要求个长生秘术也不愿意赐予徒弟,实在是太可恶了。

“你!”陆长安气的浑身颤抖,双指隔空一点,青柳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师父,请莫动怒,小柳条少不更事,您莫要责怪,我愿代其受罚。”老槐树看情势不妙,忙跪下向陆长安请罪。

“你说,我可曾有威逼……”陆长安本想让老槐树出来作证,却发现,这证据好牵强,若不是惧于自己的威势,青槐估计也不会真的屈尊于一个魔族。虽然魔族与妖族素来毫无仇怨,但总归不是一个拜师学艺的好去处,而且,自己怕是也教不了他太多。陆长安莫名的有些后悔,这徒弟收的着实鲁莽了些。

“你是否执意要求长生秘术,青槐?”陆长安收了收心思,冷着脸,盯着跪在地上对的老槐树。

老槐树一脸难色,但终究咬了咬牙,坚定的说道:“若是师父有,还请师父传予我,弟子定当做牛做马,报师父之恩。”

“哼!”

陆长安衣袖一甩,老槐树便被甩到空中,法力如同一柄柄利刃,席卷而出。

“嘭!”

老槐树狠狠地摔在石台上,顿时面无血色,鲜血从嘴角溢出。

“你可还要长生秘术?”陆长安双眼都是暴戾,隐隐的发红,划过一抹嗜血的光芒。

“弟子恳求师父,赐予弟子长生秘术……”老槐树将鲜血狠狠地咽回去,坚定地说道。

陆长安冷笑一声,老槐树彻底激起了他心中的嗜血与杀意,一道黑色的光芒从他的手心闪过,老槐树便被那道黑色光芒缠绕,莫林一抬手,又狠狠的落下。老槐树便轻飘飘的升入空中,而后“嘭”的一声,砸在石台上。石台一接触那黑色的光芒便诡异的粉碎,而首先破裂的,便是石台上的古琴。

“不!”一道凄厉的声音骤然响起,青柳焦急之下,竟然能说出话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四周静的可怕。

青柳停留在半空中的手一动不动,眼神中写满了绝望与痛苦。两行泪珠在青柳苍白的脸上慢慢滑下。

摔在地上的老槐树看到古琴上的裂纹,一口猩红的鲜血骤然喷出,洒在古琴上,好像开出一朵血红的花,诡异的渗进古琴的琴面上去。

老槐树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眼神中多了一些灰暗和颓败,无力地低下头。

陆长安还在那里站着,血红的双眼冷冷的,一刹那竟然恢复了清明,但又似乎充满迷茫。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皱了皱眉,自己刚刚被心魔控制,就这样轻易的恢复了?刚才的声音……陆长安抬眸,看到青柳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一阵秋风吹来,吹起些许石台的粉末,满山的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奏起一首哀歌。

“没事的,”老槐树心疼的看着青柳,“树爷爷不会怪你的,我们回妖山,说不定可以补好……”

“你说话呀,不要不说话……”老槐树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青柳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泪珠不停的掉落,眼睛失神的盯着古琴的裂纹。

一切都毁了。

树爷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青柳的眼泪止不住,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那些仿佛还在昨天的画面在脑海里慢慢碎裂。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晚上,一棵全身枯黄的老树,丧尽生机,为树底下的小树苗遮风挡雨。那张永远微笑着的苍老面容,从此再不能归来,他用毕生的精华留下长约四尺的五彩木。

还记得他生前的话:“柳儿,我快死了。”

“我死后,会把千年精华凝练,集合五行之精。我把它留给你,你去请小槐树身上那只老啄木鸟,精雕细琢,打一把琴面。”

“把啄下的五行之精废料,送给参老,向他讨要五根千年参须做琴弦。”

“不要怕,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柳儿,你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做一个善良的妖精,带领妖山上的妖精们向善……这些事情,以后白爷爷会告诉你的。”“哎,我家柳儿就要成为一个大姑娘了,可是,爷爷再也陪不了你了,不要怕……”

“不要怕……”

青柳是在那个晚上一夜长大的,从一棵只有手腕粗的小树苗,长成了十几米高的大树。

守在树爷爷身旁多年的老槐树说,树爷爷很早就在这里了,多年之前,树爷爷去凡间办事,回来的时候带来一株树苗,可是他已然重伤,树叶全部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那棵小树苗就是青柳,那时年幼,灵智未开,无法躲避天灾祸害,树爷爷便潜心照顾,日日孕养,行父母之职。

老槐树知道青柳与树爷爷关系非凡,树爷爷对她视如己出,生前便把她托付给自己的众多好友,而青柳更是把树爷爷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只是如今……老槐树绝望的闭上双眼,忍不住叹息一声,树爷爷,都是我的错。

陆长安站在旁边许久,青柳的眼泪与沉默,老槐树的担心与劝解,都让他有些看不清楚。或许,这把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的琴,对他们真的很重要。自己可能做错了吧。

“别哭了,改日我送一把更好的给你。”陆长安面色有些僵硬的说道,这是他第一次与人认错,自己也感觉很奇怪,堂堂魔尊,哪里用得着给别人道歉赔礼。他想自己只是看她这样,确实有些于心不忍罢了。还有那个声音,似乎在自己脑海中也曾经浮现。

“你赔得起吗?这一把琴的价值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滚,滚啊!”青柳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是一开口便是歇斯底里的怒吼,而后再也忍不住,抱着老槐树难过的哭出了声。

陆长安脸色僵硬,随即沉声道:“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本王赔不起的!”

不过是一把琴,五行之精虽然难寻,却也不见得找不到,陆长安想到,随即施了个挪移术,消失不见。

老槐树抱着青柳,不断地安慰着,老槐树轻声的呢喃声,青柳压抑地哭泣声在这片竹林里回荡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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