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商量好,于是便在这家酒店住下。
夜晚,廖枫存独自躺在床上,只觉得安宁而快乐,想到明日还可以与楚世镜去考场胡闹一番,心中竟然一阵激动。

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廖枫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已经记不起,从几岁开始,他就已经生活在阴谋与猜疑之间。

旁人怕他惧他敬他,他也畏惧身边每一个人。因为很小的时候,他就曾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侍女被毒死在他面前,因为这个侍女偷偷喝了一碗汤。而那碗汤,原本是该自己喝的。

从此,廖枫存便知道,有人不希望他活着。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懂得保护自己,将自己年幼的心,向所有人封闭。

每时每刻,神经紧紧绷着,食不安,寝不宁。廖枫存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但他知道,除非有人坐上那位置,这样的生活才会停止,而倘若那位置上的不是自己,那等待他的,必将是死亡。

所以他不能输,他必须竭尽全力去拼,去抢,去争斗,去踩着一具具尸体往上爬。直到爬上那个位置,杀死所有希望他死的人。

只是没想到,在那之前,这个叫楚世镜的人,竟然让他感到了片刻的安宁。

没有心机,没有城府,没有阴谋,没有诡计,甚至没有防人之心。

廖枫存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怎样活得下来,或许是因为他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也许吧……廖枫存不想考虑这个,他只知道,和楚世镜、侍琴他们在一起,很快乐,很轻松。

不用担心喝着的下一杯酒会制你于死地;不用害怕桌子下藏着一把匕首,只要稍一分神,便会刺穿你的心脏;更不用揣测对方话语里隐含的意思。

不用仔细观察对方的动作来猜测对方心中所想;

不用凝神分辨对方说的每个字的轻重缓急来分析对方的心情

不用……

楚世镜每句话语,每个动作,皆是有心而出,没有遮掩,没有恶意,没有隐含的意义。

廖枫存很轻松,从未享受过的轻松,心神宁静,渐渐睡去。

侍琴仍在房里打坐,她用不着睡觉。打坐一夜,精神恢复的效果甚至比睡上一夜好得多,还可以增进功力,何乐而不为呢?

她细细探查了一番体内的内力,又控制着内力运行了一个大周天,没发现任何异常。侍琴不禁奇怪:为何先前第一眼看到廖枫存时,内力会不受控制运行起来呢?

她自然是不知道,那是廖枫存所带的人,悄悄施展魅惑术,意图控制她和楚世镜的心神,好让他们对廖枫存产生好感。侍琴内力精妙,竟是自行护住心神,隔绝了**术的影响。至于楚世镜……继侍琴的恐惧攻击后,他又一次无视了这种精神攻击,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侍琴想了半天,但终因江湖经验太少,又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百思不得其解。不得已,见内力没有异常,便不再多想,凝神练功。

至于此时的楚世镜……早就睡得像猪一样了。单纯,果然很好。

第二天一大早,廖枫存被一声声巨响惊醒。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其它客房中同样被吵醒的客人愤怒的骂声。

他起身下床,打开窗子向外看去,却见楚世镜站在一棵大树旁,挠着脑袋向一张张愤怒的面孔不好意思的傻笑。

原本楚世镜习惯早起练拳,而在楚府的时候,这个时辰大家都已经起床了,自然谈不上扰人清梦。这不过楚府里刻板的规矩显然不大适合所有人。辰时,对其他人来说,正是睡醒前入眠最深的时节,却被楚世镜这个拿树练拳的怪胎吵醒,怎能不愤怒。

廖枫存倚在窗前,看着楼下一脸抱歉的楚世镜,心里一阵好笑,却又被他压下。

“楚世镜,”廖枫存心里说道,“谢谢你,对不起……”

舍得,舍得!这世界上,不先舍弃些东西,又怎么能得到。对于楚世镜,对于楚家,廖枫存只能说抱歉了。无论是他还是他爹,坐在那个位置上时,楚家的财富都不是能随随便便不要的。

廖枫存心中凄凉,黯然地注视着楼下那个一脸纯真笑容的少年,注视着这个也许是最后一个能让他快乐的人。

一会,廖枫存下楼时,脸上优雅的微笑依然,丝毫看不出先前的情绪,仿佛他的微笑,从开天辟地之始,就已经雕刻在脸上,亘古不变。

楚世镜和侍琴两人正在吃着店里的早餐,周围的人看向他们时,脸上的愤怒依然不减。只是偶尔侍琴抬眼一扫,那些人顿时将脸藏到包子馒头之后,不敢再抬一下。

廖枫存随意坐在楚世镜身边,拿过一个馒头便吃,说不出的自然。

楚世镜见他来,问道:“廖兄,我们什么时候去贡院?

“昨日便该去了。”廖枫存答道。

“啊?”楚世镜大惊,“那岂不是迟到了?”

“无妨,”廖枫存说道:“考试下午才开始,我们不必像寻常举人般守那些条条框框。”

侍琴奇怪道:“这是为何?”

廖枫存还未开口,楚世镜便已代他答道:“因为廖兄乃是文采天下第一之人,而我又是这般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去贡院考试便已是给他们面子,怎么还能拿些规矩束缚我等。”

廖枫存一笑,说道:“正是。”

侍琴啐了一口,骂道:“两个不知羞的东西。”

用完早饭,一行人便雇了一辆马车,向贡院进发,在经过酒馆门前那棵先前被楚世镜拿来练拳的树时,廖枫存看着这两人合抱的树干上,一个个被打出来的深洞,一时无言,心中竟有些比面对侍琴时更甚的惊骇。

贡院还未到,街边的商铺已经显出了浓浓的考试氛围,店里都增加了一些很是应景的商品,类似带夹层的长衫,中空的毛笔,宽约一指长达一丈可以缠在腰上的《古今考试专用百宝书》……

楚世镜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不禁对发明出来这些东西的人大感佩服,真是不知百年来是否真的有靠这些东西考上的状元。

到了贡院门口,三人正要往里走,一个小厮上前拦住,说道:“考生迟到,不得入内!”

廖枫存将腰上挂着的一枚玉牌接下,递给门前一名小厮,说道:“去,跟梁大人说我到了。”那小厮看了一眼玉牌,慌忙跑进院内通报。

侍琴见此景,疑惑道:“你那玉牌上写的什么?”

廖枫存笑道:“自然是写明我是文采天下第一的那个人。”

侍琴还在不信,却见先前那个小厮又匆匆跑回,将玉牌双手奉还,这次侍琴看得清楚,那牌子上写的果然是一个“首”字。

侍琴看看廖枫存,心道这人莫非还真是文曲下凡不成?”

正疑惑着,那小厮说道:“梁大人请三位直接进去便是,大人此时正忙,无暇接待,还请见谅。”

行至内院,却见几人拿了衣裳帽子,递给三人,说道:“请三位公子更衣。”似是不知道侍琴是女子般。

换上贡生专用的白衣白帽,就连楚世镜这样的粗人,也霎时显出书卷气来了。而侍琴则完全一副俊俏书生的模样。

楚世镜取笑道:“侍琴,你现在就像那鬼怪故事中,专门用来被狐狸精捉去当相公的白嫩水灵小书生一样。”

侍琴作势欲打,廖枫存止住,说道:“楚公子,现在你是一名来自抚州的考生,姓唐,名仕添。一定要记住了。”

楚世镜一惊,说道:“我还真要考试啊!?”

廖枫存笑道:“那当然了,要不如何身临其境呢?何况……我也想让今年阅卷时,考官们能多点乐趣。”

楚世镜绝对确定他看见了廖枫存笑容里,闪着和侍琴一模一样的阴险光芒。

廖枫存回头对侍琴说道:“侍琴姑娘,你是赣州的举子,姓严,名似闲。”

侍琴疑惑道:“廖公子,你说的这两人,都是什么人啊?莫非……你为了让我们混入考场,杀了两个举子。”

“怎么可能!”廖枫存冤枉道:“这两人大概路上耽搁了,现在还没到,所以你们算是替考,若是你们真考中了,那他两人就是走了狗屎运了。”

廖枫存在家没说过这等粗鄙话,这一句出来,自己也是一愣。

侍琴不再怀疑,跟着两人来到里院,见一大群人正在院中或立或坐。

楚世镜奇怪道:“廖兄弟,这些人是在做什么。”

廖枫存说道:“没干什么,只是心中紧张,在这发呆罢了。昨日他们入场时只带了文房四宝,现在临近考试,他们会觉得无事可做怎么行,所以往往给自己找些看上去很有用的事做。”

廖枫存指了一圈,说道:“最大的事,便是在这发呆。像我们这样站着聊天,他们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侍琴做幸福状,说道:“没压力浑身都舒服,羡慕我们吧……”

廖枫存笑道:“侍琴姑娘,一会考试时,切忌不要运功。否则吓瘫了这些举人,就麻烦了。”

楚世镜笑道:“那样最好,我们就可以轻轻松松上榜了。”

侍琴白了一样楚世镜,道:“考上了也不是你的,是那个叫什么唐仕添的得好处,我干吗要当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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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一下很多年前告诉我这两个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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