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九与迟归离开之后,石凤岐与鱼非池换了马,不再乘坐那辆马车,免得引人注意。
鱼非池也换了一身男装,唔……

她着男装并没有书里写着那种风流倜傥,清贵无双,反倒挺像小倌楼里的男儿,要怪只能怪她本身姿色太娇艳,换了男装横七竖八往外透着的也是艳色,幸好她眉色极浓,眉型长而英挺,倒是添了些英气。

石凤岐托着下巴看着换好了衣服的鱼非池,笑了一声:“你若是男子,我便愿意作断袖。”tqR1

鱼非池听着一翻白眼:“我若是男子,就收尽天下美人!”

“说得你现在没收似的。”石凤岐哼笑一声,拉着她上了马,往远方奔赴而去。

马蹄踏在春花上,将春花踏碎踩进了泥里,未来得及在春天里尽情一展妖媚色的花朵,可怜地被摧残得早早死去,或许还无人闻过它的花香。

泥土飞溅,两人两马一路狂奔,每过一处,都有人早早备下良驹与干粮,连日换马,连夜赶路,披星戴月。

在他们两个的嬉笑怒骂之中,离心底坚定的目标,越来越近,他们将走上一条极其艰难的道路,这路会有多难呢,也就是或许他们两个拼了命,也只是死在半路上,达不成目的的那么难。

但这条路只要走通了,便是康庄大道,可定天下之势。

直到来了到一处鱼非池从未到过的地方,两匹马才停下,石凤岐牵着马看着海岸边停着的船,笑说:“叶藏的船。”

“他的生意是越做越可怕了。”鱼非池笑叹一声,如今天下四处都在打仗,狼烟纷纷,叶藏却偏生在这乱世里发了大财。

发战乱财这种事鱼非池不说对与错,有钱不赚也就不是商人了,只是很佩服叶藏的本事,他的生意定在了南燕,而南燕正与苍陵,后蜀大战,可是叶藏却能从这三国里巧妙的穿梭迂回,聚拢大量的黄金宝藏。

“上船吧。”石凤岐拉着鱼非池足尖一点,跃上半空,朝那大船飞去。

鱼非池下意识抱紧他的腰,暗戳戳地骂一声。

“险些忘了,你怕高。”石凤岐恍然大悟一般,却故意飞到更高处,吓得鱼非池死死的扒在他身上,活像一只八爪鱼黏着他。

石凤岐便叹:“唉,离了我你可怎么得了。”

鱼非池十分后悔,她应该让南九跟着自己的,至少可以打死石凤岐出口恶气。

船不是很大,但也不小,船坊里有两间居室,撑船与伺候的下人很有趣,全是哑巴,叶藏收到石凤岐的信时,知道这事儿严重,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暗中送出来的船以及船上用的人,都经过了精挑细选,不止要背景干净,身手利落,还要绝对懂事,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能说。

除了死人,没有什么人比哑巴更能保守秘密。

船行在大海上,鱼非池在须弥大陆上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了山川河流无数,却从来没见这个世界的大海。

他们自武安郡出发,越过了白衹境内,从白衹的海案线上来到了这里。

阳光下的海水细细碎碎地漾着金色的浮光,温柔呢喃的海水轻轻拍打着船身,还有天边白色的海鸥掠过,这里的空气都有着海水独特的咸味,无边无际宽阔无垠的海面,让人心情也变得豁达开阔,就好像天大的烦扰,也只是轻轻一缕烟,不值得挂在心头。

鱼非池坐在船头吹着海风,温暖的海风带着咸湿潮意,扬起她束成了男子发髻的黑发,合身的男子长袍紧紧地贴在她身上,勾出她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还有纤细的腰,十分曼妙的身姿,她的双眼望着远方,很远的地方,或许是目的地,或许是未来。

石凤岐便倚着船舷看着她,也不打扰。

得他不怕死一般的勇敢,那一碗心头血作药引的药,终于让鱼非池无情无欲的坚硬外壳有了裂缝,有青色的藤蔓与柔嫩的小花自那些裂缝里丝丝蔓蔓地生长出来,石凤岐知道,所有这些藤蔓与小花,都是他与鱼非池过往的一切。

总有一天,看似娇弱的青草与碎花,会彻底从她坚硬的外壳里挣脱出来,以烈焰繁花向她证明,她一直都还爱着自己,她只是忘了这件事。

石凤岐不急,他从未有过如此之好的耐心,用心的浇灌与照料那些花与草,每日辛勤的施肥日照。

他要的,是鱼非池的心墙在一夜之间的陡然崩溃,要的是她一时之间的蓦然清醒,要的是她根本来不及去挡去拦,要的,是让那些回忆与情意将她彻底淹没包围裹覆。

只有用这样强烈汹涌,几乎摧枯拉朽的方式,才能让鱼非池承认,她爱自己。

的确不会再把她拉入泥泞,让她舍弃她自己本身,石凤岐用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耐力与方式,要让鱼非池明白,哪怕她热爱大地,俯瞰苍生,她却未必非要站在云端之上,也不是每一个活在阴沟里的人,都肮脏污秽。

石凤岐甚至知道,鱼非池到时候会有短暂的迷茫,不过没关系,自己会告诉她,做个凡人也挺好,热爱着天下也热爱着普通人的情爱,两者并不冲突嘛。

他就像是养成一般,慢慢地带着鱼非池往他想要的路上走,不露痕迹,手法高超。

没办法,喜欢这样一个女人,如果不拿出全部的智慧与心力,可是不容易被她看入眼中的。

在他们的大船行驶在海面上,往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目的地行去时,如今的天下,是这样的。

须弥南方三国,依然是战火不休,三国之中唯一有一点点占据优势的后蜀,毕竟后蜀有书谷那样的谋士,总能想出许多刁钻的方法来,其次是南燕,南燕音弥生与挽澜现在是支撑南燕的两根柱子,音弥生主谋略,挽澜主战场,燕帝负责稳住南燕国内百姓的心。

最差的便是苍陵了,初止已经放弃了苍陵那个无可救药的地方,回去了商夷,苍陵现在全靠他们游牧民族的悍勇死撑,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领头羊,这里拉一只队伍,那里起一波人马,捍卫着他们的自由——其实也算得上是可歌可泣,苍陵人有万种缺点,脑子里还少根弦,但他们的确是向往自由的,为之奋战的,也是他们的自由。

商夷并不是没有想过要趁此大乱的机会拿下南方三国,只不过想法总是美好,现实一直残忍。

先不说韬轲此前在大隋的得胜又失守,只说瞿如与笑寒大军一直对商夷骚扰个不停,三不五时的大战也足足商夷头痛,商夷若要分出心来收拾南方三国,便要防备大隋从后偷袭,还要担心他的入侵,会不会导致南方三国的团结合作,共同对付商夷。

毕竟内部矛盾向外部转化的时候,最有用的方法就是激烈的战事。

如此情况下,商夷也就只能作观望,不敢轻易动手,除非他们有足够的把握,能一举攻下后蜀,顺势拿下苍陵,最后吞并南燕,才有可能真的动手。

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商夷上下只有一个,那就是韬轲。

韬轲先前在大隋,此时回了商夷,按说,时机已成熟,这是商夷国动手的机会了。

鱼非池与石凤岐为把大隋十城争回来,把韬轲赶出去,不仅仅只是一场捍卫大隋尊严的战事,更是一场会牵动到天下大局的战役。

如今五国,每一国之间都有深仇大恨,但每一国之间又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微妙联系,需要防着对方,但也需要依靠对方,需要战事,也需要默契的妥协,这里面巧妙的博弈与适度的操纵,极为考验当权者的心力与智慧,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所以,近一年来,须弥五国的君主也好,谋臣也罢,都没有睡过真正意义上的安稳觉,聪明的人总是觉得辛苦,他们每日每夜都要穷尽心力地去拿捏每一场战争的意义,每一次对话的筹码。

而这些之中,最令人心酸,又或者说最令人欣慰的是后蜀国君卿白衣,与南燕世子音弥生,这两人性格大相径庭,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不是做帝王的料,聪明都聪明,但没有责任,没有担当。

在鱼非池丧心病狂地引发了须弥三国大乱之后,这两人都迅速地成长起来,以双手托住自己的国家,以双肩扛起自己的子民,负着沉重的担子,步步前行。

或许他们对鱼非池是有恨的吧,毕竟那种事情,换一个人,没人做得出,谋害的是无数人的性命,撕裂的是南方三国多年来的平静。

但若以大隋国的角度上出发来说,鱼非池那一次的狠毒之举,为大隋立下了不世功绩——于极恶处,看到极善。

真诚与信诺已经快要在须弥大陆上变成一个笑话,只有背叛与欺瞒,才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就看谁的技法更高超,骗术更精明,能一直把这场牵系天下生灵的游戏,玩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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