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六个人在这里你来我往的暗中交手,但是远方的贵人席上已经只差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了。
这几国贵人的关系都不大美妙,谁跟谁也都称不上真正的朋友,勉强可以算是没有国仇的就只有南燕跟后蜀,但却有个家恨在中间搁着。

只要想一想这些人坐在一处的那微妙氛围,就足够唱好几出大戏的了。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石凤岐悄没声息地起身去找卿白衣,顺便去音弥生,再顺便去找乌那可汗,他这一圈下来,估计能织个网了。

韬轲拍了拍石凤岐的椅子,示意鱼非池坐过去,不然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怕是顶不住这一桌子的明争暗斗。

鱼非池挨着韬轲坐好,看着桌上苏于婳跟初止你来我往一人一句的交锋,有些头痛,小声地说:“韬轲师兄,他们两这是干什么呢?有什么仇啊?”

韬轲看她这鬼鬼祟祟说话的样子好笑,给她拿了杯酒:“初止心里不痛快,他在苍陵也算是委屈求全才能让乌那可汗对他信任,所以他自然想找个地方发泄,而你苏师姐呢,只是在探初止的底罢了,不过初止没看出来。”

“探初止有几分本事可以娶到向暖师姐?”鱼非池端着酒杯抬着眼睛问韬轲。

韬轲点头:“嗯,正是。”

“不用探啊,向暖师姐是不可能嫁给初止师兄的。”鱼非池扁扁嘴,觉得苏于婳这做法有点多余。

“长公主想不想嫁是一回事,初止能拿出多少筹码来,又是另一回事,小师妹,你不要忘记,长公主的婚事最后还要听商帝陛下安排的。”韬轲苦笑一声,叹气道,“这件事,我们谁也帮不到长公主,就看大家拿出来的筹码,谁更丰厚。”

“向暖师姐又不是货物,哪里能这样物品一样,价高者得的。”鱼非池小声嘟囔,不满地皱着鼻子。

“商向暖这个人不是货物,可是长公主这个身份,就是一件物品了。”韬轲无奈道,拍着鱼非池的肩膀,说道:“当初我叫你早些离开商夷,不然你会面对很多你不想面对的事情,今日果然应验了。”

“那时候谁也想不到商帝会有这样的招数不是?”鱼非池在桌上转着酒杯,说:“韬轲师兄你希望向暖师姐嫁给谁?”

“从臣子的身份来说,我希望她嫁给蜀帝,那样对商夷好处最大,从朋友的身份来讲,我希望她嫁给她爱的人。”

“可是向暖师姐并没有爱的人。”

“这才是最可悲的。”韬轲说,“她太过固执了,因为商帝幼时对她做的事,她不相信任何男人能给她真心真意的爱恋,所以,她从来没有打开过心扉去接受任何人,这才导致了今日的悲剧。”

“师兄啊,你就没想过带绿腰走吗?”鱼非池问了一个很久以前就想问的问题。

“没有,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韬轲笑看着鱼非池:“我无亲无故是个战场上的孤儿,是我的老师林澈,就是上一任的七子之首,是他把我抚养成人的,打小他便是把我往商夷辅国之臣的路上教育的。而且我自小与商帝一起长大,我是他的臣子,更是商夷的臣子,如今天下动荡,若我如初止那般背弃自己的国家,只图自己的一点儿女情长,不顾商夷险入危机之中,还有何颜面存于世呢?我想,绿腰也不会喜欢那样的我。”

鱼非池听完点点头,能理解韬轲的选择,只是觉得,苦了绿腰。

两师兄妹正细细慢语说着这些闲话,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敞开心扉聊一聊,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道摔碗之声,抬起头一看,鱼非池笑道:“果不其然是那乌那可汗。”

韬轲笑问:“小师妹你怎么猜到的?”

“这满座的人就数他脾气最为火爆,最作不来装腔作势的虚伪劲头,不是他还能是谁?”鱼非池扶着韬轲的胳膊伸着脖子看热闹。

“好像跟石师弟有关。”韬轲也望着。

“嗯,他砍死了人家儿子,人家找他报仇,应该的。”鱼非池说得头头是道。

“你一定都不担心?”

“我担心他干嘛?那上头坐着的蜀帝是他兄弟,音世子是他坑过的,乌那明珠喜欢他,商帝这会儿绝不会让他出事,他自己还是个大隋太子,乌那可汗能动得了他?”鱼非池一一数着。

“这样听来,石师弟真是个祸害精。”

“可不是说?”

“你可得把他看紧了,别让他祸害别的小姑娘。”

“师兄放心,别的小姑娘没我瞎,看不上他的。”

韬轲听着暗自发笑,只要一说到石凤岐,他的小师妹永远不会有什么好话。tqR1

“唉呀真出事了,我去看看。”鱼非池眼看着前方快要打起来了,赶紧站起来猫着腰往商向暖的座席上靠过去,韬轲看着她猫手猫脚的样子摇头直笑,嘴上说着不在意,一看到他出事比谁都心急,这个口是心非的小师妹。

商向暖正托着下巴乐呵呵地看热闹,看得好生起劲,见鱼非池从旁边钻进来,赶紧给她让了个位置一同坐下,挽着她胳膊笑得乐不可支:“小师妹我跟你说,乌那可汗逼石师弟娶他家那什么鬼明珠呢。”

“还真有瞎了眼的?”鱼非池听着一怔,连声感叹上天不公,乌那明珠那双眼睛挺好看的,怎么好好的就瞎了呢?

“石师弟本来是在跟卿白衣两人说着话的,不知怎地那乌那明珠就跑过来敬酒了,还非得拉着石师弟跳他们苍陵国的舞,石师弟好说无用,不知怎地推了乌那明珠一把,乌那明珠性子泼,当场就跳到了石师弟身上,石师弟跟见了鬼似的连忙爬起来躲开,把乌那明珠差点没气死。”

商向暖说得绘声绘色,活泼生动,还带比划的,就跟看了场大戏似的。

“你就这么干看着?”鱼非池心想着这人太不仗义,你好说救个场什么的。

“那我能干嘛,你可别忘了,你家石凤岐还在我皇兄招驸名单上呢,我这会儿跑去帮他,要是大家以为我想嫁石凤岐,我看你上哪儿哭去。”商向暖戳了鱼非池细腰一下。

“不应该啊,乌那明珠再不懂事,也不能在这种时候闹事,乌那可汗怎么也是一国之君,总不至于莽撞到这地步。”鱼非池皱眉看着场中高声怒喝的乌那可汗。

石凤岐倒是挺镇定地坐在那里,旁边坐的就是卿白衣,两人哥俩儿好的看着正在大闹盛宴的乌那可汗,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像是在看什么白痴一般。

“石凤岐,当年你杀了我的儿子,现在我要你来做我苍陵的金刀驸马为我儿子赔罪,你竟然敢不答应!”乌那可汗的中原话说得不太好,挺不利索的,但是那怒目圆瞪的神色还是挺吓人的。

就是他这个逻辑,挺难让人理解,死了儿子,还让仇家做自己的女婿,娶自己女儿,这个想法,怎么想,都是挺……别出心裁的。

石凤岐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卿白衣:“都怨你后蜀当年的好事!”

卿白衣毫不客气地回击:“你可拉倒吧,明明就是你自己把人家儿子给杀了,你还赖我!”

“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可汗他一声大骂。

石凤岐深感无奈,看看座上的商帝:“您不打算管管?”

商帝笑曰:“你们之间的私事,孤不好多话。”这样的好戏难得一见,他能出手管才是有鬼好吗?

石凤岐一看商帝这摆明了要看好戏的架势,知道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只得硬着头皮上。

他颇是风流倜傥,长身玉立地看着乌那可汗:“尊敬的乌那可汗,在下已有妻室,难道你希望你的女儿给我妾吗?”

“你把她休了就是,你们中原人不是最薄情寡义,休妻下堂吗?”可汗中原词汇量掌握得还挺大,下堂这种词儿都学来了。

石凤岐抬抬眉,吸口气,颇是无奈道:“可汗,我家这个妻子不同于别的些,不敢休,不敢休啊。”

“你是个男人,你怕什么?”

“怕她要我命啊!”石凤岐大惊小怪的样子,“没了她我活不下去的,你说我怎么休?”

商向暖摇摇鱼非池胳膊:“好好听着,人家在说情话呢。”

“听腻了。”鱼非池撇撇嘴,只在心里一个小鹿乱撞。

石凤岐的话惹得众人发笑,只要耳目稍微灵敏一些的,都知道石凤岐与鱼非池那点事,这会儿这位乌那可汗提的荒唐要求,实在是令人好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且明朗的声音在众人哄笑声中响声,年轻泼辣的乌那明珠她一步一摇晃动着胸前挂着的串珠,发出悦耳的响声。

她看着鱼非池,微深的眼眶里含着少女明媚的笑意,还带着半丝不藏的赤裸裸的嫉妒。

鱼非池也看着她,理了理心思,想着这日这大菜,总算是要端上来了。

她说:“如果我让鱼姑娘嫁给南燕的世子,世子可愿让南燕从我苍陵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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