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南天离开的时候,带走了萧凤来,留下三个怀揣着必胜之心的世间好儿郎无声对望。
方景城用长枪探了一下这困住他们的血网,沈清让苦笑一声:“别试了,化骨阵,任何东西沾上都是要化成灰的。”

“我没有想过,竟然真的是他。”方景城一身是伤,脸色灰白,他更担心傅问渔,此时水南天去找傅问渔还要做什么。

“你当时问我的时候,我真的确定的不是我师父,明明是我亲手安葬的他,明明,是那样一个慈爱的人,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沈清让的痛苦终于显露出来,刚才在水南天面前,他需要得知一切真相,哪怕那真相如刀,如同凌迟一般地割着他的心,他痛却不可言语。

“沈清让……”方景城也不知要如何劝慰他,京中的人都知道前任大国师对沈清让很好,去哪里都带着他,真的将他当儿子一般来看,沈清让对他尊敬有加,视为榜样,甚至为自己偏离了国师之责而深深内疚,觉得愧对先师。

谁能想到,真相是这样的剥皮刻骨。

“我要去救她,现在你们两人被困,只有我能救她。”温琅挣扎着站起来,狠戾的目光坚定,“我去救她!”

“你此去也阻止不了。”沈清让知道,已不死不灭的师父,他还不伤不毁,无人可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他都是个死人了,一个死人,不知疼不知痒,更不会再死,没有人可以对他怎么样。

谁能对一个死人怎么样?

“那我也要去!”温琅不理沈清让的劝阻,他不知道他能为傅问渔做什么,他只知道,这种时候,傅问渔的身边不可无人,就算自己不是方景城,不能让她依靠,也要站在她身后,给她一些力量。

温琅拖着凌乱的步子离开,摇摇晃晃,那副身子好像随时要倒下去一般。

“城王爷,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沈清让突然说道。

“我知道,所以一起想办法。”方景城撑着身子站起来,若不是记挂着傅问渔,他此刻只怕早就要倒下去了,刚才水南天,明显伤他最狠,最重,几乎是不遗余力要杀了他。

“我的意思是,这座阵法,早晚会将傅问渔所有生命榨取干净,她是不是一直没有孩子?”沈清让莫名问一句。

“跟这阵法有关吗?”tqR1

“这阵法断绝傅问渔生机,她身体便会受影响,无法有子嗣只是其中一种伤害。刚刚我破阵之时,谢他强取异人之力,助我破开他的迷雾,算到很多事情。”沈清让神色就这般自然而然的平静下来。

方景城以前在沈清让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那是傅问渔还未京,还未进他们视野内时,沈清让做为一个真正的大国师,所有的神情,他宁静,平和,温润,眼带悲悯,怜爱苍生。

“你要做什么?沈清让你不要发疯,你如果死在这里,傅问渔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方景城担心,沈清让会为了破开这个化骨阵丢掉命,这绝不可以!

沈清让只是坐下,安然地看着方景城:“王爷放心,我不会死。我命数未完,就不会死去,但是王爷,我下面说的话,请你一定,一定要记住。”

“沈清让你到底要做什么!”方景城担忧而着急,他害怕沈清让做什么伤害他自己的事来。

“我会先送王爷走,这要耗费一些时间,因为我师父功力在我之上,更不要提他完全可以不顾寿命动用禁术,王爷等下你在一边调息,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去。还有此阵,不止关乎傅问渔,还关乎天下苍生,再过不久,此阵便会彻底运转起来,我最多可再延一年时间。”

“沈清让你在说什么?”

“我师父不杀我们不是因为他想戏弄折磨我们这么简单,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他要逼傅问渔嫁给温琅。”

“你说什么!”

“帝王守天下,异人乱天下,若是这两者结合,他可以得到最混乱的星象,将这星象牵引进阵中,便能使此阵发挥毁天地的力量,到时候不止祈国,还有丰国,将妖星齐现,后果是山洪流沙,海啸地动,火山爆发,妖风四作,满地都将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方景城眼睑一跳,为什么会这样?

“异人乱天下,从来不是乱说的,王爷。”沈清让对着苦笑,“真的会乱的,不止是两国战乱,是天地大乱,你守得两国战事安息,防不住有歹人利用。”

沈清让继续说道:“他将这阵法布在皇陵是有原因的,这里是天家所在,帝王气之最为浓烈,他原本也可以慢慢等着,等着这阵法吸纳足够多的异人之力,两者结合是一样的。只要异人不死,他阵法就不会灭,而帝王之气只要祈国还在一天就不会绝,不管我怎么破都是没有用的。”

“可是我们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你与傅问渔又拖着丰国和祈国的战事久久不起,他已经失去耐心了,会用最快速的方法促成此阵,那便是让傅问渔嫁给温琅。”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我绝不会让问渔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方景城的声音都开始发紧,他知道沈清让说的事,都是认真的,即将发生的,所以他的紧张源自于对这一切渐渐失控的急迫感。

“假设,假设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王爷,我可以延住一年的时间,平衡帝王之气与异人之力,但若此时傅问渔在中途离开祈国,我必化为虚无,我是凡人,无法承受天家皇陵帝王之气的侵吞,阵法也会倾斜,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那些妖星齐现,天灾人祸还是会生。”

“城王爷,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隐约猜到沈清让要说什么,方景城摇摇头:“不,我不会这样做的,沈清让,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让这一切生!”

“城王爷,能救傅问渔,能救天下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两人还在说话,这十八行宫大阵加现化骨阵一起运转起来,沈清让迅速掐诀定住此处:“不好,他在控阵,他在逼傅问渔!”

这一番话,全在皇陵里发生,全在温琅走后发生,全在这个小小的墓室中发生,没有人可以将沈清让所说的事情说给傅问渔和温琅听。

在温琅拼命赶回去的时候,傅问渔的院子里到处都是被打飞的人,而傅问渔一脸的绝望和憎恨,冲水南天几乎恶毒诅咒般:“我不会嫁给温琅,我不会如你所愿,我绝不会!我被你利用整整十九年,我绝不可能再被你如此戏弄!”

“是吗?”水南天似男似女的声音轻笑,“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能逃过我呢?明明你的命象星盘,都只在我掌中。”

他只是轻轻拔动他如玉修长的手指,像是在操弄天上星盘,几道妖异的风刮起,他口中缓缓道:“化骨阵法,十天为限,你若是不嫁,他们两个便化作白灰,你若是嫁了,本尊就给他们一线希望。”

“为什么你要逼我嫁给温琅,为什么?你还有什么阴谋?”傅问渔不相信,水南天用如此手段这般逼迫自己,只是为了萧凤来一个想法?

水南天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萧凤来,萧凤来便漠然开口:“温琅喜欢你,我要将你送给他,也要……断去我对他的念想。”

“萧凤来你疯了!”

莫名的,萧凤来笑了一声,声音慵懒哑然带着性感的迷离,如她往日那般的媚然,眼角挑挑,她看着傅问渔:“只要他开心,疯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踢着脚上的铃铛踏着雪白的双足漫步而来,火红的裙摆在她脚背好像一团灼肤的火焰。

她看着傅问渔笑盈盈眼波流转:“你可不要拒绝,主上不是说笑的,化骨阵法真的可以把人变成一堆白灰的,所以,就算是为了你的方景城和沈清让,嫁给温琅有什么不好呢,反正温琅他也很喜欢你?”

她冰冷的指甲划过傅问渔的脸,笑声道:“我一直想让温琅开心,你是知道的。可是不管我怎么做,他都不喜欢,我把长贤公主嫁给方景城,想让他开心,他不喜欢,我把商洛害了,想让他可以趁机攻打丰国完成大业,他不喜欢,我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摆在他前面,他都不喜欢。他就喜欢你,我能怎么办呢?只好把你送给他了,这样他就开心了吧?所以,你是嫁,还是不嫁?”

那时温琅正好赶到,一身是伤的他想着赶紧回去保护傅问渔,怎么保护,是否保护得了,他未想过,他只知道他是唯一的自由之身,就不能放傅问渔一个人面对水南天,对,他还要告诉傅问渔真相,那不岳翦,岳翦早已被炼成了活死人,早些年前也只被种了蛊才对她好,不要太难过。

他不知道,傅问渔已经知晓了一切,此时傅问渔面对的,是要不要为了方景城与沈清让,再一次强迫自己接受水南天的安排,满腔憎恨与不甘,再做一次棋子,嫁给他。

他还未来得及从马背上跳下来问一问傅问渔好不好,便听到了萧凤来这番话,他几乎是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刚刚那个墓室中的女人,和这个人,真的是同一个吗?

“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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