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什么事?怎么这么吵!”公鸭般难听的声音,自厅堂入口处响起,紧接三个身影倏然出现。
门口,左中右三人一字排开,郑富疾走几步,点头哈腰的向中间额骨高耸、脸相阴郁、年岁四十许间,有一双三角眼的中年文士请安问好。

中年文士左右则分别是有一把公鸭般难听嗓音的蔡建德,以及一头醒目赤的单雄信。

从蔡建德出现刹那,雷悍心中明了,而这一切也有了合理的解析。------报复!

想不到竟是如此的血腥与残忍。

厅堂中央,郑富弓着腰,绘声绘色的向三人讲述,而挚槊傲立的雷悍,则知道必须马上证明两人的清白,否则……

他收拾心情,虎目凝定一字排开的十二具女尸,逐个细察。

此时,这十二个处于花季的二八少女,雷悍也认出来了,正是彩凤阁一楼大堂里,围上两人的那一群少女。

凝望那或被掐死,或被捅死,或被割破喉咙而死的新鲜尸体,雷悍虎目一眯,进而来回扫视他的双手以及陈小二的双手。忽然,他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微笑。

“我能证明,这些少女……”

“畜牲!受死……”闷雷般的声音炸响,打断了雷悍的话语,紧接着一个钵大的拳头呼啸攻至,直取雷悍面门,极其狠辣。

雷悍仅来得及双臂交叉,护住面门要害。

“砰!”巨力传来,雷悍踉跄后退,直到抵住背后五六步远的窗辕,才止住退势。由此可见,这一拳的威势是何等惊人!

“听我说……”雷悍五指张开,左手伸直,往前一抵,试图阻止单雄信。

事实上,所有处于暴怒状态的雄性动物,多是毫无道理可言的,人亦不例外。

赤晃动,左右双拳呼啸中,连环攻至。左拳击太阳穴,右拳取左胸,下手可谓绝不留情。

好吧,拳头架,ho怕ho!

虎头追风槊往陈小二方向一抛,雷悍双脚前后岔开,弓身摆开架势。

先是双掌自胸前往右一拨,卸开先攻到的右拳,然后右脚往左后撤,旋身后仰,避开从眼帘前面划过的左拳。

不过,百密一疏,左拳闪电划过时,激起的凛冽寒风,却令雷悍双眸生疼。

紧紧闭上双眼,雷悍仅凭脑海的记忆,往前狂攻五拳四腿,拳拳用力,腿腿拼命。

单雄信性烈如虎,暴喝一声,决定以硬碰硬,以攻对攻。

砰……砰……砰……

拳脚交击之音不绝于耳,两人乍合倏分。

雷悍气喘如牛,胸膛急剧起伏间,鼻翼前更有两条白龙隐约可见。

不过,他却强行瞪圆眼珠子,狼一般紧锁相隔十步左右公牛般强壮的对手,红丝满布的眸子中尽是狂野的目光,骇人之极。

‘滋………‘寂静的厅堂中,汗滴砸地的声音异常清晰。

倏地,雷悍猛然启动,朝胸膛同样急剧起伏的单雄信疾冲而去。

只见疾冲中的雷悍一个跃步,身体腾空,前脚后身,双腿车轮般连环疾踢六下,赫然就是黄飞鸿的成名绝技------佛山无影腿。

单雄信双臂交叉,强行硬抗,雷悍落地时,他身体直直的向后滑行了五六步距离,嘴角更是逸出了一丝血痕。

旁观的蔡建德想不到号称瓦岗第一好汉的‘赤灵官‘,竟不是一个小卒的对手。心中惊讶时,他眼珠乱转,忽然,她抢前一步,夺下正瞪圆眸子围观的一个彩凤阁侍卫的钢刀,往前一抛,疾呼:“雄信,接刀!”心思极其狠毒。

形势刹那逆转,处于上风的雷悍连忙滑步后退。

单雄信倒是光明磊落,耍个刀花后,收刀定住身形。不过,他铜铃般的双眸却灼热的望了过来,同时闷声道:“拳脚功夫不如你,比比刀上功夫如何?”

嘴上倒是有商有量,但手上却不是那么回事,耍刀就攻,不过却是一个虚招。

这熟悉的一幕,自然令雷悍回想起往日军中的生活。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也是这样------猛然出手,逼人迎战!

当下战意激昂,扭头向一旁的陈小二猛喝:“刀来!”

信手抽住抛来的钢刀,掌中一紧,刀柄厚实的质感已直传脑际。

雷悍大喝一声,钢刀以泰山之势,直劈而下,威猛无伦。

“来的好……”单雄信眼中一亮,钢刀蓄力横挡。

‘当………‘剧烈的锐响声中,两把钢刀毫无花巧的架在了一起。两人各自用力,膂力竟旗鼓相当,相持不下。

此刻,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时,无声的战火于两对眸子中剧烈交战。片刻之后,两人谁也不能从气势上压倒谁!

“再来……”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抽刀后退。

‘叮……叮……当……当……‘

两团银光交相辉映,我攻你守,你攻我守,令人目不暇接,浑然忘乎外物。

若不是厅堂中摇曳不止、光暗不明的灯火,以及不时凛冽吹来的刀风时刻提醒着蔡建德,他还以为两人是在街头卖杂耍,戏弄众人呢!

可恶的小子,哪里学来这么厉害的本领,蔡建德再次抢来一把钢刀,迈步就欲上前夹攻。

左边的中年文士手一抬,适时阻止了蔡建德的无耻行为,并目视他身后,示意有情况。

蔡建德一惊,转头一撇,只见瓦岗寨大龙头翟让正领着军师贾雄、亲信王儒信,兄长翟弘、侄儿翟摩侯,以及李密、徐世绩、王伯当等一帮子瓦岗高层踱步登楼。

其时,二楼厅堂中刀风凛冽,呼喝如雷,更有无数食客高声喝彩,一群人逐迈步而入。

蔡建德以及有着一双三角眼的中年文士,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作陪。

略作观看,一身白衣的王伯当不由赞叹道:“豪勇如厮,真当世英雄也!茂公慧眼如珠,收得如此麾下,当值痛饮三杯!”

徐世绩略略一笑,随即扫往地上一字排开的十二具女尸问道:“这些尸体,怎么回事?”

蔡建德这次倒没抢着出头,往旁撇了一眼,郑富马上伸手一指场中的雷悍,痛声道:“全为场中汉子所杀!”

李密黝黑的脸容一肃,沉声道:“若如此,该诛!”徐世绩失望的往场中瞟了一眼,亦然点头。翟让及余下众人尽皆黯然,惟有二十岁左右的翟摩侯侥有兴趣的左右扫视地上的尸体。

“再来……”一声暴喝,场中形势又变。单雄信赤根竖,掌中钢刀高高扬起,雷霆万钧的斜劈而下。

钢刀撕裂虚空,画出两道明显的白线时,声未至,刀先至,个中情景极其骇人。

雷悍毫无所惧,面对突破音极限的钢刀,他战意高昂,而且悍勇以对。掌中钢刀同样高扬斜劈,赫然准备以力破力。

双刀破空,犹如天地相争,仅凭那外泄的丁点骇人气势,已令场外众人窒息。

寂静的厅堂中,双刀交击,溜出一串耀眼的火星时,两抹银光左右激射,一往窗外天际,一往厅堂入口。

‘噗……‘

蔡建德只觉脸上微凉,断刃已划过他的脸际,尽末墙根。

当……

直到此时,剧烈的金铁交鸣声才堪堪传到,更令场外众人相顾骇然,鬼神之战莫过于此!

两把钢刀双双从中而断,两人对视一眼后,各自收刀后退。

雷悍鲸吸一口冰凉的夜风,压住紊乱的呼吸时,他趁着瓦岗众高层还未回过神来的时机,喝道:“地上的十二个少女不是我杀的,我能证明!”

“我信你!”先仗义执言的竟是刚刚还暴怒如虎的单雄信。

“可有证据?”徐世绩不愧为隋末唐初有数的名将,直入主题,切中要害。

其余众人反应不一,惟有蔡建德、中年文士、郑富三人隐有嘲讽之意,脸色白的蔡建德更是出言讽刺:“人证、物证俱全,任你其奸如姣,也是洗脱不了。”

至此,雷悍可以肯定,这十二个无辜少女就是蔡建德指使,三人合为所杀。然后嫁祸于他,真是可恨。

来到一具明显被掐死的尸体前,雷悍蹲地扒开少女衣领,指着脖子上的印痕,沉声道:“这不是我掐的。”粗壮的右掌盖上,明显大了一轮,接着又招来陈小二道:“也不是他。”拉起陈小二的手掌一比,小了一轮。

“那其他人呢?”中年文士异常沉着,无悲无喜。

横跨几步,来到一具被刺穿喉咙而死的尸体前,雷悍用衣袖抹掉了女尸脖子上的血污,接过虎头追风槊一比,众人看得明白。虎头追风槊槊尖三寸处,一头猛虎盘踞其上,若果用此槊刺穿咽喉,必然前尖后宽,不会像地上女尸一样,前后一致。

环顾地上一字排开的十二具女尸,三具被掐死,五具被刺死,结果不言而知。

中年文士郑徳韬神色一厉,向郑富喝问:“谁在诬陷贵客?”见郑富手一指结帐的小二,他直接下令,“死……”。

迅雷不及掩耳,瑟瑟抖的小二已身中十来刀,血溅当场。

情势展一波三折,两侧的食客们高呼过瘾时,中年文士郑徳韬开始极力交好雷悍,承诺以后凡是荥阳郑家属下产业,雷悍皆可五折消费,并硬塞给他一张黝刻‘郑‘字的腰牌。

“误会即已澄清,作为斩杀张须陀的功臣,里应移步三楼,参加庆功筵席。”李密建言。

枭雄不愧是枭雄,条理清晰,而且一切张驰有度,话语更使人生不出半点恶感,仿佛事情天生就该如此。

“对……对……”一片叫好之声响起。雷悍把虎头追风槊交给陈小二,然后紧随众人之后,迈步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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