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一个柔弱的倩影突然闪过雷悍的眼前,温柔的话语:“回来见我。”言犹在耳。
“不能死……”奇迹般,雷悍突然侧身翻滚,躲开了致命的踩踏。

蹄声渐远,仰天平躺的雷悍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心中感叹:好险,差点就葬身马蹄之下。这虎头追风槊一刺一扫,真是快所闪电,重若雷霆。

直到此时,雷悍想翻身,才觉全身上下2o6块骨头犹如散掉了一样,浑身一点劲都没法使,胸前更是火辣辣的疼。

“小子,怎么搞的?平时杀人的利落劲那去了?”熟悉的埋怨声,令劫后余生的雷悍感觉格外亲切。

明显刀子嘴豆腐心的陈小二显然看出了他的窘境,边唠唠叨叨,边七手八脚的把他抬到林边树丛里。

休息半响后,强忍着钻心的疼痛,雷悍伸手一根根的摸过胸前的肋骨,幸好没骨节!否则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不死也残,谢天谢地时,雷悍不免回想到二十一世纪军营中所受到的地狱训练,幸好……

突然,密集的脚步声从耳边经过,仰头平躺的雷悍侧头扫去,却原来是张须陀救出了被困的三百隋兵,正疾步离去。

望着领头哪抹双鬓白的雄壮身影,雷悍内心奇迹般没有丁点怨恨,有的只是自内心的敬佩与彻骨的悲凉。

一当想到这么一个顶天立地、视万军如无物的一代名将,会被卑鄙之徒利用其爱兵如子的性格而算计,雷悍心底就有一种想大声喊出来的冲动。

“别再回来了……”最终雷悍只能在心底祈祷,其实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嘀嗒……嘀嗒……‘蹄声响起,两人双骑去而复返。

无数瓦岗寨中的有识之士,望着这于数万瓦岗军中,四进四出的一老一少,心思复杂。既期待阵斩张须陀,大振义军士气;又不想阴谋加害,以至招来天下侧目。

林道中间,赤的单雄信忽然转过头去,索然的没进了密林。

平躺的雷悍,强行以刀驻地,巍巍峨峨的站起来,目光复杂的盯着逐步走进死亡陷井的一老一少。

朔风依旧,无数瓦岗士卒似乎也受到了莫名的感染,无声的退到林道两旁,让出了中间的通道。

片刻不到,林道两侧已是人影层层。不得已,雷悍弃了钢刀,手足并用,奋力爬上一颗高四五丈的柏树。

太阳好像也为这一刻而感到羞耻,躲了起来。冷咧的朔风吹过,乌云漫天,天际又变得阴沉压抑起来。

此刻,林道入口仅剩的包围圈内,蔡建德一身隋兵打扮,正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呼喊求救。公鸭般难听的声音,犹令雷悍刺耳。

“将军,最后一批了!”风中传来这样一句话,令树上的雷悍神色一暗,心底彻骨悲凉。

两人双骑轻易杀进,只见张须陀面带微笑的策马来到蔡建德身前,张口说话。

此时,异变突生,前一刻,还声嘶力竭哭喊求救的蔡建德;下一刻,反脸无情,挚出双刀,一刀刺穿马颈,一刀斜劈张须陀。

“将军……”惊恐的嚎叫中,倚在树上的雷悍,只见一道血箭自张须陀身前飙出,而偷袭的蔡建德则被一槊扫飞。

这时,疯狂抢到的小将跳下战马,先眼疾手快的挑飞两支如电飞至的羽箭,之后则与一个一身白衣、背挂长弓、手执花枪的壮汉战在了一起。

交手不到十个回合,白衣壮汉口吐瘀血,向后跌飞。

“好……”倚在树上的雷悍,兴奋的忘形喝彩。

不过,两人的好运也仅此而已。随着李密大喝,“擒杀张须陀者,赏金一百。”,无数瓦岗士卒眼冒金光,团团围住了两人一马。无数刀枪剑戟,组成杂乱的刀墙乱砍而至。

正当所有人以为两人必死时,一声虎吼,小将罗士信掌中槟铁枪横扫一圈,逼开人群后,伸手一抓,提起张须陀,把他按上马背。同时,马上马下两人死命往道右密林冲去,这是他们活命的唯一希望。

数丈距离,平时一跃即过,此刻却坦途变天道。在前赴后继的瓦岗士卒呼喝声中,每一个瞬间都有无数尸体抽搐着跌落尘埃,血流成渠。

距离一点点拉近,胜利就在眼前,蔡建德却和白衣王伯当挡在了前方。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罗士信掌中一把槟铁枪,以一敌二,越战越勇,打得蔡王两人连连后退时,窥得一个机会,槟铁枪刺破马股,战马生疼,狂奔而走。

“拦住它……”气急败坏的呼喝声响彻云霄。

人性本恶,面对诱惑,倚在树上的雷悍觉他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快,同时,陈小二的话回响耳畔。

无耻就无耻一把吧,反正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飞身一扑,身体大鸟般凌空而下,刚好罩在狂奔而过的战马上空。

双手勒紧,圈住张须陀的上身时,雷悍一下子跨坐战马之上。战马本已狂,再加上他的突袭,顿时狂性大,四蹄奋力,奔腾如飞。

尖的、圆的、粗的、细的……各式各样的枝叶如同一根根带刺的鞭子,不断抽向雷悍。不得已,他把张须陀压向马背,伏在其上,不敢抬头。

当马减缓时,雷悍才抬头观望,只见四周云烟氤氲,林海起伏间犹显安静祥和,加上四周群峰环峙。这个地方真如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令人迷醉。

咦…

一声呻吟自怀中响起,雷悍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打眼去看,幸好是这个猛人昏迷中出的无意识呻吟。

跳下马背,并把张须陀托下战马时,一条骇人的血痕映入眼帘。从左肩斜掠至右腹,这一刀若劈实,几乎把张须陀一劈两半。蔡建德这厮,果是一个偷袭的行家里手。

放平张须陀,雷悍抢过虎头追风槊,举起又落下,举起又落下……如此五六次后,颓然放弃,摇头走到旁边一条小溪,以冷水敷面,坚定内心。

再次回到原地,举槊欲刺的雷悍,愕然现一双无悲无喜的眸子,平静的盯着他。

“有什么身后事?说吧!”雷悍心底暗骂自己卑鄙。若果张须陀此刻求饶,那他的英雄形象就会瞬间崩塌,再杀他就会毫无压力了。

“平生无事,死亦无憾。来吧……”

无语问苍天,扔了虎头追风槊,雷悍疾步跑到小溪边,把整个头都埋在了水底。

面对如此豪雄,雷悍内心软弱了。此刻,他觉得他像极了了古代的侠士,英雄惜英雄重英雄。

罢了,往后多杀几个人就是了。

再一次回到原地,雷悍解下腰中悬着的烈酒,大喝一口,全喷在了张须陀胸前骇人的刀痕上,然后取出一根绣花针,双手穿花蝴蝶般,包扎起来。

期间张须陀紧咬牙根,愣是连个闷哼也没,果是猛人。至于这根绣花针,则是雷悍初到之时顺手牵来的。战场凶险,分秒必争,哪有永远不受一点伤的,这根绣花针若用好了,可是有莫大用途,好比此时……

“为什么救我?”嘶哑干枯的声音响起。

“别问我,神经呗……”接着摸了摸腰间,现什么也没,苦笑中一递手中的酒囊,晒道:“只有酒了。”

“好酒!”话刚落,靠石半躺的张须陀胸膛急剧起伏,脸色先是一红,然后张嘴就喷出了几口瘀血。

雷悍惊讶,张须陀神色不变,晒道:“老了,不中用了。”

其时,雪花飞飞扬扬的飘洒而下。

见张须陀受伤颇重,一时之间难以行动,雷悍本着好人好事做到底的原则,搬来了几块巨石。左右后各一放,再在顶上加上几块颇宽的石板,前方加一个树墩。一个简易而狭窄的避雪避风房子,就这样搭成了。

“给你避雪……”

张须陀忽然目光炙热盯着雷悍问道:“放了我,你还敢回瓦岗?”。

雷悍眸子中闪过一丝温柔,坚定回道:“瓦岗寨中还有人等我回去,更何况又没人知道我放了你。”

气氛一下子凝住了。半响之后,张须陀解下虎头连云盔、深红色裹身大氅,递给雷悍,道:“拿上虎头追风槊,骑上战马,带这几样去见翟让,想必他会相信我死了。”

顺着折断的枝叶前进,未几,前方一阵人马鼎沸之声传来,雷悍心下一惊,旋即坦然,继续策马前进。

两方相遇,毫无意外,一班瓦岗高层策马追来。雷悍连忙避往道旁,恭敬下马作揖,同时,双手献上虎头追风槊、虎头连云盔,深红色的大氅。

“好运的小子。”赞赏的声音响起,雷悍飞快的偷掠一眼,却是文士打扮,年岁二十五许间,眼神深邃,神色威严,举止之间尽见名将范儿的徐世绩。

“确实是好运的小子!东西收回去吧,归你了。”一马当先的翟让观察一阵后,非常大度的甩甩手,然后勒转马头。

瓦岗规矩:谁杀死,战利品归谁!

蓦然,一个公鸭般难听的声音响起,“张须陀尸体呢?”

正准备勒转马头的瓦岗众高层,当下停住手脚,全都转头盯住了雷悍,显然是在等他解析。

声音乍响,雷悍脊背虚汗就已‘哗啦……哗啦……‘流了一片,但他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当下坚定的抬头挺胸,直视蔡建德,坦然回答:“埋了!”

“埋那了?带我去……”蔡建德扯着公鸭般的嗓音,不依不饶。

雷悍心中越紧张,但曾经多年的魔鬼训练,使他脸上神色越从容。他坦然上马,往前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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