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毓奇话音一落,整个大厅里立时就炸开了锅,一众富商巨贾登时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番话里包含的意思实在是太多了,大清皇家海军远征欧洲,开通美洲航线,这在京报上皆有刊载,商贸嗅觉灵敏的晋商对远在数万里之遥的欧洲美洲也都有所耳闻。
贞武竟然期望晋商的票号开到欧洲美洲,这不仅是鼓励晋商发展内陆贸易,也鼓励他们参与海上贸易,这倒是其次,谁也没料到,贞武不仅鼓励晋商创办票号,竟然也鼓励徽商创办票号,而且鼓励竞争,徽商的财力可比他们差不了多少。

最重要的是最后一条,朝廷只认票号的大股东,所有的对外商贸都只允许大股东经营,这才是最要命的,而且听贞武这语气,西北即将有场大战!

大厅里登时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老常,你们家骆帮与俄罗斯打交道多,这莫卧尔帝国、哈萨克汗国、奥斯曼帝国在什么方位?”

“那都是西边的,听说准噶尔过去便是,咱们是在北边与俄罗斯贸易,不是太清楚,侯家有马帮跑西藏,他应该更清楚。”

“这西藏的西边紧挨着的就是莫卧尔帝国,布哈拉汗国、哈萨克汗国分别再准噶尔的西边和西北边,波斯、奥斯曼帝国就更远了。”

“这么说,朝廷是准备在西北大打一场?”

“这可指不定,当今皇上雄心勃勃,在海上四处扩张,这西北怕是也有一番大扩张,没听说新建的那个禁卫新军在不断的扩充兵马?”

“这西北若真是有大仗,咱们这生意可就好做了。”

“好做什么?没听说只允许票号的大股东经营军粮和对外商贸?”

“既然是入股,那谁银子多,谁就是大股东,几个小股东凑起来不就是一个大股东?”

“这话说的极是,只是不知道这大股东人数有无定数?多少银子入股才能算大股东?”

“这谁知道。不过,根据康熙四十八年发布的票号细则来看,本金必须五千万两以上,分号五十家以上才能成立票号,以‘四大恒’为例,每分股份的价位在五十万两,这既然是大股东,怎么也得占到五分或者是一成吧。据此推算,一个大股东,当在二百五十万两以上。”

“我看少说也的三百万两,咱们晋商联合创办的票号,本金不可能只五千万两。”

“哎,别尽想好处,咱们票号总部定然是设在太原城,如此多银两放在太原,会不会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银子虽多。却是散落各地分号,你操的那门子心?难道担心朝廷强抢?”

“这话可别乱说,没得叫人笑话。当今皇上可谓是古今未有之圣君,仅是今年给北方几省的无息放贷听说就高达二千万两,还会在意这点银子?”

范毓奇好整以暇的喝着茶,听着大厅一众人热议,偶有商贾前来套口风,他都巧加推诿,一来二去,也就没人上来自找没趣,他也没闲着。静静的用心倾听着众人的议论,默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众人的提问。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大厅里的议论声才小了下来,经营盐业贸易的张家家主张自德起身问道:“不知皇上对筹办晋商联合票号可有具体的规定?”

听的这话,范毓奇不由微微一笑。起身朗声道:“皇上既然是鼓励商人做纯粹的商人,对此自然不会横加插手,至于晋商联合票号的具体事宜,家兄有言,凡出资入股在三百万两以上者。均有权参与票号筹办事宜。”

亢家一掌柜起身道:“范五爷,咱们晋商在西北边疆的商贸动辄十数万,边疆各分号的存银不是小数,如何保障分号存银的安全?日后开到大清之外的分号又如何保障?若无保障,咱们这票号开起可没意义。”

“亢掌柜这个意见提的好。”富范毓奇含笑道:“西北边疆和大清之外的分号安全,确实是个大问题,此事我会转告家兄,皇上既然要大力推广晋商票号,想来自有万全之策,此事无须担忧。”

有又一人起身问道:“不知范家会入股多少?能否见告?”

范毓奇瞥了那人一眼,是渠家的老三,微微沉吟,他才道:“范家作为发起人之一,自然不能太少,不过范家财力有限,暂定出资六百万。”

谁也没料到范毓奇会如此实在的说出入股数额,大厅众人一愣之后都马上反应过来,范家老五这是再间接的告诉他们,晋商联合票号的总资本暂定在六千万,大股东必须得六百万以上!

六百万不是小数目,一众人自然不敢随意表态,即便是财力雄厚的几大家,也不敢随意表态,这事最终拍板得等到几大家的家主赶来,实力稍差的一众富商心里有了底,便开始四处游说,找人合股,以便能够成为票号的大股东。

三日后黄昏,马齐、王掞、方苞等人才乘坐马车赶到太原城,因为贞武在太原,山西官员不敢大张旗鼓的迎接,仅仅只是揆叙、苏克济、苏瞻三人在城门口接了众人,陪着前往范家大院。

这三日时间,贞武微服走访了太原城的繁华街巷,特别是南关城一带繁华的街巷,以及东米市、西米市、东、西羊市、估衣市、棉花巷,游览了凌霄双塔、净因寺土堂怪柏、雁丘、汾河晚渡、蒙山晓月等太原八景,走访了太原城的三大书院,三立书院、晋溪书院、寻乐书院以及河工工地,对太原的教育、民生、官声、商贸等情形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太原城的大小官员这三日却是如坐针毡,惶恐不安,贞武日日微服私访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心里都清楚,人人都担心被贞武抓住把柄,这主子来的突然,接着就微服私访,他们根本就没时间准备,更不敢在他微服私访时大张旗鼓的粉饰太平,官声不佳的,家中子弟平日里行为不检点的,仗势欺人的,或者是断案不公的官员,每日皆是提心吊胆,惊恐度日。

闻报马齐等人已经到了,在外求见,贞武便吩咐道:“让他们先洗漱用餐,然后在来觐见。”微微沉吟,他又道:“宣揆叙觐见。”

揆叙这几日可因为想不出如何解决治河工程银,可谓是愁的头发都白了不少,正愁着见不着贞武,听的宣他觐见,连忙急步赶了进来。

见揆叙来的如此之快,贞武心知他定然是陪同马齐等人一同过来的,俟其请安起身,便摆了摆手,道:“免礼,站着回话便是。”

听的这话,揆叙心知可能是一番长谈,忙躬身道:“谢皇上恩典。”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奴才愚钝,实是想不出该如何解决根治太原水患之工程银,恳祈皇上点拨。”

微微沉吟,贞武才缓声道:“根治太原水患,非是一蹴而就之事,欲速则不达,你难道不知?”

听的这话,揆叙不由满头雾水,即便是拖延工程时日,这工程银也该的有个下落,略微一顿,他便躬身道:“禀皇上,治理河道工程一旦耽搁,奴才担忧有半途而废之嫌。”

“半途而废?”贞武沉声道:“旱灾刚过,百姓要致力于恢复农耕,你却将青壮皆抽调到河务上,这将直接导致山西的粮价上扬,你想过没有?”

揆叙听的心头一震,忙低着头不敢吭声,他是真没考虑到会引起粮价上涨,不容他多想,贞武已是接着道:“朕这几日微服私访,市面上的粮价已经在缓慢上升了,这是有粮商预见到这个问题,开始在吸纳粮食,一旦粮价失控,必然是民怨四起。”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治河工程必须缩减,汾河的河道关系重大,可继续施工,两边的小河暂时停工,虽说今夏水量小,但难保八月没有大水,先集中人力物力,将汾河的河堤完工。”

见贞武根本就没提及银子,揆叙不由着急,忙躬身道:“奴才遵旨。”抬起身,他才谨慎的道:“皇上,即便是治理汾河,这工程银也不是小数目。”

贞武瞥了他一眼,道:“工程银你就别指望朝廷划拨了,自己去借吧。”

一听这话,揆叙不由暗自腹诽,已经借了五百万了,这借了是要还的,再说,这利息也不是小数,朝廷不划拨,总的给政策吧?微微沉吟,他才道:“奴才愚钝,恳祈皇上明示。”

贞武盯了他一眼,才道:“别有事无事找缙绅借,不是还有‘四大恒’?缙绅的新票号马上也即将开张,找他们借低息的。”

听的这话,揆叙不由一喜,‘四大恒’根本就不买地方官员的账,低息借贷即便是地方官员,那也是极难借到手的,更何况数目如此之大,不过,有贞武这句话,事情就好办多了,至于晋商新开的票号,还不知道人家是否有低息放贷的业务呢,不过,他们是民办的,应该会给地方官面子,况且这是为了根治太原的水患,不说多的,百万左右应该能够借到手,可是拿什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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