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云抹山而过,四野芳草连天。
北方还万里冰封着时,春风已渡至的江南岸边,已经是晓色云开,春随人意。晨曦处,草露尚未滴透,无名的野花或红或白,或黄或紫,盛开在还有些湿漉的官道边。

骆宽慢悠悠地走在其中。这寻常的江南景色,于他而言,总是永远也欣赏不够的画卷。

他咬叼着一根野草,间插了朵野花。心中一片舒坦。偶有早起劳作的村妇们路过,均“扑哧”一笑。笑这少年那一身奇怪的打扮,笑他头上那朵妖娆的花。

“来十个面饼,再来十碗豆浆。”骆宽走到一驿站前的食摊前,依着别人的点法,对着食摊老板大声唤。只不过数量上,足足加了十倍之多。

他已经好饿好饿,饿得觉得就是整个面摊上的东西都能一口吃光。

“呃?”食摊的老板愣住了。这等食量惊人的食客,他从来没见过。他打量着骆宽两手空空的样,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揉搓着。有点儿不踏实地声道:“小店本小利薄,一贯付帐在先,还请客官,嗯……这些东西一共二十文钱。”

“啪!”骆宽伸手入怀,把一锭官银砸在了案桌上。引得所有人都侧目。骆宽问道:“够了吧?”

老板双眼更加瞪得浑圆了,连声哆嗦道:“多了多了,小店店小,这么大锭银两,真的补不起。还请客官给点散钱,承惠二十文,不敢多收,不敢多收……”

“别说废话,先拿吃的来。不用找补。”骆宽有些不悦了。既然够了,何必还这么啰嗦。

“好好好!”食摊老板整个人都颤抖了。他何曾料到,这一身破衫的年轻人,看上去本该穷迫沦落到身无分文的人物,竟是如此世间豪客,这等好事直如天赐。只是这锭足两官银,他摆上两月面摊也未必能赚到。

食摊上所有人都震惊了。只有骆宽面无表情。花别人的钱,他根本用不着心疼的。何况他根本没有物价的概念。

钱就是用来花的!花完了就去抢!从小到大。几乎所有岛上的人都是这么教他的。

豆浆下肚,美味无以伦比。面饼入口,骆宽已经开始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中土的美食,远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好。

然而只吃了三个面饼,喝了两碗豆浆。骆宽就已经实在吃不动了。他放下了碗筷。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面饼和豆浆,不由有些尴尬。眼大肚小,确实叫太多了。

其实倒也不是他食量少。而是他的胃,真的暂时接受不了这些个普通人的食物。他的全身肌体器官,早已经习惯了海岛中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不管他的适应能力有多强,总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去接受。

当然让他放下碗筷的更重要原因,是因为听到远方,此刻正有“踢踏踢踏”的声音传来。随声而至的,是一个骑着马儿,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驭”了一声,在驿站前跳下马来。他头戴冠巾,一身淡蓝色的儒裳,俊秀的脸上有些腼腆。看打扮就知道是个书生。马背上还托着大大的行囊。

“哟,陈秀才,这是要出门呀。”

陈秀才脸上泛起一丝得意的神色,道:“是呀,再有两月就是春试之期,小生得先赶去郡府觅个店住下准备迎考呢。这三年才一试,不知有多少人要赶着去,要去晚了,只怕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恭喜恭喜,还希望陈秀才金榜题名,替我们竹溪镇的人争光呢。”这陈秀才显然是这一带的才子,认识他的人很多,此刻纷纷站起抱拳祝贺。

陈秀才客气道:“那里那里,小生也是头一遭参加在郡府的乡试。那有这么一试就成的本事,其实也就是去感受感觉,顺便碰个运气。”他嘴中虽然说着碰运气,但透露出的表情却是成竹在胸,智珠在握,显然对自己的学识相当自负。

吃饱了饭骆宽也站了起来。当然让他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个清秀自负的年轻后生。而是他身后那匹并不怎么壮实的马儿。

骆宽自然知道这就是可以任人骑行,驾驭其上,日行百里的马儿。但毕竟是头一次真的见到这种6上动物。不由大感兴趣,围着这匹马儿足足转了两圈。还时不时的拍拍马肚。

他实在太欣赏这玩意了。

陈秀才见他行为鬼祟,手中折扇一开,脑膛一挺,拦住了骆宽继续绕圈打量的路。有些疑惑地问道:“敢问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这匹马多少钱?”骆宽也不绕圈,直接把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陈秀才心中奇怪,却毕竟是读书人,还是据实以告:“这良驹是小生出门前未来岳父家所赠,花了足足十五两纹银。”

“是吗?”骆宽伸手入怀,把剩余的银两全给掏了出来,莫约四五锭的样子,悉数塞入陈秀才的手中,笑道:“那我买了。”

花钱果然是极有乐趣的一件事。

陈秀才茫茫然接过这几锭散碎银两。瞪眼道:“兄台这是何意?”骆宽那还会跟他继续啰嗦下去,双手试探了下,一纵就越上了马鞍去。

“兄台且慢!这可是我的马儿!我可没说要卖!”陈秀才这才意识到大势不对,慌叫声中,只顾着冲上前去,双手一张,拦了上来。

“现在是我的了!”骆宽理也未理,双手扯拉着马辔,却不知道如何驾驭前行。只把马儿给牵得打起周转来。

“喂!你干什么。”陈秀才大惊失色,手中折扇不停地挥舞,气急败坏地指着骆宽嚷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讲理!你要买,也得我肯卖才对吧。”

骆宽浓眉一掀,狠狠瞪了陈秀才一眼。恶声道:“钱你都收了,还想什么样?”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他遇到的是个贼!

陈秀才被他眼中的杀气一挫,心下胆寒,赶紧退后一步,颤抖着向周围众人求助道:“你银两不是你硬塞给我的吗?各位乡亲给评评理,这……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他秀才遇到兵,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整个人脸都气得煞白了。

“是呀,怎么能这样!”除了先前得益的面摊老板外,所有人都看向骆宽,指指点点的,都以憎恨的表情彼此窃窃私语着。面对如此凶汉,他们倒也不敢当面大斥骆宽的不是。但毕竟陈秀才是本乡人。身为乡亲,当然要站出来说话。

这招要是换了对付脸皮薄点的普通人也许有效,只可惜他们遇见的是骆宽。骆宽完全无视所有人的指指点点。继续安坐在马上,盘弄着如何才能让马儿乖乖前行。

几番拉扯之下,马儿忽然“嘶!”的一声叫,却是马儿有些受惊之下,前蹄一举,后蹄站立而起,倒没把骆宽给摔将下来,却只惊得那陈秀才一屁股摔倒在地。

“哈哈!”骆宽大笑声中,已经摸索出诀窍,双腿力处,马儿后蹄一蹬,从陈秀才的身上径直飞了过去。众人也吓得赶紧让人出道来,以免被马蹄踢到。回处,骆宽早已经纵着马儿沿着大道向前方冲了走去。

陈秀才被惊得差点没尿出来,整个人瘫倒在地,望着骆宽一骑绝尘的背景,几乎是带着哭腔般地悲嘶道:“你给我我回来……你还我的马……你还我的书!”

然而骆宽,早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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