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珏回到王府,气得在树林里召集了一群属下陪他练功,出手如风,下手丝毫不留情,直到一群人全被打趴下,手都酸了才停下来。他也不看众人,回到松风堂瞪着墙上挂的那幅画像生气。
刘英小心翼翼地瞅着他铁青的脸,不知道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主上为何这么大的脾气。于是讨好地问了一句:“主上,找着那小女孩想怎么报仇?”

刘珏一听,火气“噌”地又烧了起来,斜睨着刘英冷笑:“李相的三小姐,未来太子侧妃的小妹,与四皇子关系匪浅之人,你觉得爷该怎么去报仇?”

刘英越听越觉得烫手,小丫头来头不小,难怪有胆敢把小王爷打晕了。这可不能明着下手,看来主上正是为这事心烦。听到她与四皇子关系匪浅,不觉多了句嘴:“四殿下不是蒙皇上赐婚,要娶顾相千金吗?”

刘珏在桃花宴上听罢顾天琳一曲,对这个兰心蕙质的女孩子深有好感,加上中秋夜宴见顾天琳舞姿翩翩,已暗暗心仪。当时临时有事走开,没来得及听李青蕾抚琴,事后听闻太子被李青蕾一曲《秋水》打动,他并不以为然。在中秋宴上,他一心想找顾天琳,阴差阳错却遇到了打晕他的小丫头。他每日对着画像端详,看的是顾天琳,却丝毫没有察觉那双剔透晶莹的眸子早已深印在自己脑海里。如今顾天琳被赐婚给四皇子,李青萝也攀上了他,刘珏怎不气恼?

刘英见小王爷怔怔看着墙上画像,画像上画的正是顾府千金,不由得一个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悔恨地告罪:“属下乱说话,该死!”

刘珏想了半天拿定了主意:“罢了,备帖,我要拜访李相。”

李相见刘珏上门,心下暗自揣度。安清王战功赫赫,长年领兵驻扎在西部边城,王府上下给这个小王爷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见此人能力不一般。

青蕾要嫁给太子,自己当然是全力支持东宫。现在朝廷以太子为尊,却很有一部分人拥护四皇子。太子是现任皇后所生的嫡子,四皇子却是已故皇后所生的嫡子。宁王对已故皇后情深一片,碍于立嗣立长的规矩和现任王皇后娘家的势力立了刘鉴,心里却是极疼这个四皇子的。王太尉的女儿成了太子妃,四皇子明显处于劣势,宁王就迅将顾相独女赐婚给了四皇子。帝心难测,宁王如果有意大行后让四皇子继承王位,安清王的意见就举足轻重了。只要安清王支持四皇子,两位皇子就有得一拼,要是他支持太子,四皇子手中无兵便没啥机会。此时这位小王爷造访,安的又是什么心呢?

阿萝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上房传话,李老爹要见她。阿萝不知道是什么事,走到厅堂规规矩矩行了礼。她一看刘珏坐在一边笑得像只狐狸,就知道他找碴来了,装作不认识没看到,低眉顺眼站着。

李相呵呵一笑:“阿萝,小王爷在中秋宴上见过你吹笛,赞笛声悠扬功力不凡,极为仰慕。小王爷也是精通音律,想邀你参加今日晚宴,月下吹笛切磋,你去吧。”

满口胡言!阿萝心里暗骂着,口中极温柔地答道:“容阿萝回去整理一番。”行了礼匆匆告退。走出中堂大厅,阿萝就哀叫不已,这位小王爷不仅心胸狭隘,还是个小人!只有小人才使这种卑鄙手段。他,他和那个李相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空长了副好皮囊!见到他心里真是闷得慌!

李相与刘珏相视一笑,各怀鬼胎。

待到出了相府,阿萝撩开轿帘没好气地问刘珏:“你要带我去哪儿?”

刘珏骑在马上露出奇怪她有此一问的表情:“晚宴,吹笛切磋啊。”

阿萝恨得磨牙,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果然,轿子被抬得晃晃悠悠,阿萝被颠得胸口阵阵恶心,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闭上眼想象火锅、香辣鱼、麻婆豆腐、酸辣粉……一切有滋有味的东西;又开始想象与子离合作开的酒楼每天宾客满堂,银子水一般流进口袋;想象书本上写的各国风情,自己怎么带着七夫人、小玉游山玩水,尽量转移注意力。然而轿子就像是走不到头似的。她知道刘珏使坏,一直忍着,到最后终于大喊出声:“停轿,停下!我要吐!”

轿子一停下,阿萝冲下轿走到一边狂吐。刘珏骑在马上佯怒道:“还要走大半个时辰才到用膳的地方呢,你们怎么抬轿的?”他故意让轿夫颠着绕道走,就等着看阿萝出糗向他求饶。

阿萝吐完心里舒服了许多。抬眼看刘珏神色,他表面对着轿夫火,眼底却有一抹得意,知道他是成心的,又听他说还要坐半个时辰——那是一小时啊!阿萝了狠,你想看我晕轿,就让你看个够,大不了我一路吐给你看就是了,偏不向你示弱!她平静地坐进轿子:“走吧,误了小王爷晚膳可不得了。”

刘珏一怔,看到轿夫们脸上均露出不忍之色,气得一打马跑了起来:“都宁河边流香画舫见。”

他一走,轿子突然就平稳了,两刻钟不到就出了南门来到了都宁河边。

都宁河宽三十余丈,滔滔向东而去,河岸边晚风吹来,天边几许烟霞隐隐带紫,阿萝不由想起“烟光凝而暮山紫”、“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诗句。在现代只有在山里才能看见没有被污染的河流清波荡漾,这景色让她游遍这异世界的心更切了。如果不用陪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的小王爷吃饭,她会对着美景放声高歌!阿萝想起鹃儿的事情,心里一阵难过,告诫自己要忍,不能和刘珏硬碰硬,只能装憨扮痴让他捏不着把柄。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阿萝昂走向流香画舫。

河岸一侧分散停泊着十来艘画舫,暮霭中各画舫已点起了缤纷的灯笼。流香画舫有三层,雕梁画栋,陈设精美。侍女引阿萝上了最顶层,刘珏正负手站立在珠帘后内间的镂花窗户边上。

阿萝看看这里,外间安设有锦凳和几案,悬挂着名人字画,摆有各色鲜花。珠帘后空间很宽敞,上方挂着几盏宫灯,摆着张大圆桌,旁边有睡榻、圈椅。窗户打开着,河风吹进来,一室凉爽。刘珏衣袂飘飘,几缕丝飞舞,半边侧脸线条分明,极是英俊。阿萝想,最好还是能解释,化干戈为玉帛,永绝后患。隔着珠帘她开口道:“那日宁王颁旨来家中,我实在不是有心爽约。还是想说声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刘珏转过头端起一杯茶,没喝,慢慢把玩着茶杯,突然笑道:“知道我今天去府上是为了何事吗?”

阿萝没有接他的问题,一股脑儿先道了歉再说:“其实今日我本来想去你府上找你解释的。上次在桃花宴是我不对,不该打晕你。因为是第一次出府,好不容易看到那么美的景致,偏生被你打搅,心里不舒服……再说一声对不起。”

刘珏见阿萝态度诚恳,就笑了起来:“那次的事就算了,不过呢,你抢了我的银子……”

阿萝脸上一红,低下头回答:“我还给你。”这行为的确不道德,当时也是一时意气。

刘珏心想,那点银子我还不放在心上。阿萝一再道歉,他本来不应该再有与阿萝计较的心思,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说声对不起就完了?”

阿萝想,我都道歉了,还要怎样?开口问刘珏:“那你想怎样?”

刘珏噎住,是啊,我想怎样?她还是个小姑娘,也道歉了,再计较自己也太小气了些。但是这么一来不就没有再找她纠缠的理由了?想起阿萝与刘绯甚是亲热,他不知哪来的无名火,道:“你与四皇子这般交好,我能怎样?”

阿萝一愣:“哪个四皇子?”突然明白,刘珏说的是子离,便问道,“子离?陈子离?是刘绯?”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看你俩认识已非一日,你在千风楼亲手下厨为他做菜,这般亲密!”

子离是四皇子?阿萝有点不敢相信,急切地问道:“他说他叫陈子离啊,四皇子不是叫刘绯吗?”

刘珏冷冷一笑:“故皇后姓陈,子离是他表字,陈子离就是刘绯,刘绯就是陈子离,你唤他子离,他能让你如此称呼,显见已是关系不一般。”

阿萝张张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初见子离也用了假名,而子离不欲人知晓身份,借了母姓,到底用的还是真名,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子离他不就是要娶顾天琳的四皇子?自己认了个四皇子当大哥?天啊!本不想与王室扯上关系,这……阿萝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转念又想,这也没什么。就如同在别人眼中自己是身份金贵的相府千金,其实呢……她轻摇了摇头,这些身份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子离对她好,愿做她大哥,那么他就只是她的大哥。

刘珏话语一转不再提子离,笑道:“听闻三小姐笛艺群,能否吹奏一曲?”

阿萝抛开听到子离身份的怔忡,拂开珠帘走进内室,来到案几前倒了杯茶喝下:“饿了,先吃东西,你是真要听曲,还是想约我出来整我?”

刘珏出言讥讽:“你看你这没规矩的样子,哪像相府千金、大家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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