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大兴肃王的车驾缓缓离开殷王府。
马车上,纪浩渊神色平淡如水的查阅自己国中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机密信件,却有些心不在焉。

车队平稳前行,拐过王府所在那条巷子的路口时紧闭的车门突然一开,方脸青袍的汉子飘落进来。

“怎么才回来?”纪浩渊盯着手中密保头也没抬,淡声问道。

阿广黑着脸,单膝点地,垂首道,“属下办差不利,请王爷责罚!”

“嗯?”这回纪浩渊倒是略一怔愣,抬眸扫了他一眼,“办砸了?”

“是!”阿广道,“奴才遵照您的指示在殷王府的后门守着,后来果然是看到那个叫柳扬的护卫备车偷偷带了蝶衣出府,奴才尾随他们过了两条街,之后——”

他说着,便是面有愧色的把头垂的更低,“他们似乎早有准备,半路有人把我绊住了,过得一时半刻等我甩开了那两条尾巴,那马车已经跑不知去向。”

纪浩渊缓缓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阿广见他不语,就皱着眉头道,“殿下,您是怀疑那柳扬和蝶衣连夜出府会有什么对咱们不利的动作吗?”

纪浩渊眸光一深,摇头:“不,本王是怀疑那丫头根本就不叫蝶衣!”

阿广一愣,大惑不解。

“殷王府里到底有没有一个叫做蝶衣的奴婢咱们姑且不论,但这个丫头,断不是殷王府的奴婢。”纪浩渊道,却是笃定的语气,“她做戏的天分是很足,甚至于连前半部分的眼神举止都拿捏的妥当,可是你想想,如果她真的是殷王府里的奴婢,何至于在自家王府走动还要带着面纱不让人得见真容?而且宋灏那人——我虽然不太了解,但从他为人处世的作风上看,也断不会在身边养这么个别具一格的丫头。”

而且那丫头做戏也仅是在前半部分,后面等到引他们进房见了纪红纱,就已经不屑于再装了。

因为知道纪红纱的身份也知道媚情蛊的功效,所以进门的时候她便聪明的把赵荣等人都挡在了外面,这样一来既可以以纪红纱胁迫他给出解毒的方子,同时也算全了他们大兴皇室的颜面,给他送了个顺水人情,没有把事情闹大。

当然,他是不觉得她会是有意送自己一个人情,更大的肯能是不想让殷王府和自己翻脸罢了。

“可是属下看那殷王府的奴才与她也都像是熟悉的模样,就算她本身不是殷王府的人,那也应当是经常出入王府和殷王十分相熟的人吧?”阿广猜测。

老夫人顿时警觉起来,沉声道,“还有什么事?昨天宫里的?”

“是!”李氏一脸委屈的点头,“就在萧家姑娘身上被搜出来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东西之后,她为了脱罪,竟然红口白牙的乱攀咬,想把这盆脏水泼到咱们七丫头身上,非说是那要人命的东西是菲儿嫁祸她的。天知道,她那个父亲是朝廷大员出入宫门来去自由,咱们菲儿,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丫头,亏得她好意思。您是没见她当时那个凶狠的模样,真是恨不能把咱们易家拖下水去替他们抵了这杀头的罪名。九丫头去和她理论,还差点比她抓着破了相。要不是老天有眼陛下英明,保不准现在要被杀头流放的就是咱们易家人了!”

李氏脸上一半悲愤,一半委屈,心里却因为终于有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而觉得畅快淋漓。

二嫂啊二嫂,你这可真怨不得我落井下石了。

你在侯府里只手遮天这么久,也是时候该歇歇了!

“你说什么?”老夫人闻言,不由的勃然变色,“萧家的那个丫头真就这么不知好歹?”

“可不是吗?”李氏叹息道,“九丫头脖子上的那两道血痕还在呢,早上来的时候我见着了就想对您说,可是碍着二伯和峰儿的面子又没好意思开口。这要是别的无关痛痒的小事也便罢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勾当。好歹咱们两家人也做了这么多年的亲戚,你又对二嫂那么好!唉,这人呐,总要是到了这生死存亡的时候才能看出个真心假意来。”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嘴角一抽一抽的。

李氏见状,急忙去给她抚胸口,“母亲,您可千万别动怒,我也就是觉得这事儿憋屈才不忍心瞒着您的,也好让您心里有个数,你这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倒是让我过意不去了。”

老夫人咬着牙,狠狠的吸进一口气,沉着脸道,“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母亲您这是不信我呢?”李氏眼圈一红,急忙跪下去,“这种天大的事,我是怎么也不敢信口胡言的,就是昨儿个在宫里宴会上当众发生的事,我可一个字都没敢胡乱编排,母亲您若是不信,随便找哪个孩子过来问了就知道儿媳有没有冤枉了他们。”

李氏抽了帕子去拭眼泪,黄妈妈急忙上前打圆场,搀了她起来,“三夫人您多想了,您是什么样的人,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您快别这样,老夫人她今日也是心烦。眼下二夫人病着,这院里还一堆的事儿等着您打理呢,您还是先去忙吧,老夫人这里有奴婢服侍着。”

李氏知道老夫人的脾气,眼里不容沙子。

她也担心自己演的太过反而惹了老夫人反感,于是见好就收。

“那好吧!”担忧的又看了老夫人一眼,李氏福了福身转身退下。

黄妈妈送她到门口,回头关了房门直奔老夫人面前给她顺气,“三夫人也是这些年被二夫人压制的狠了,心里难免憋着口气,这话虽然不能是她凭空编排出来的,但是老夫人您也只听听就算了,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见着李氏走了,老夫人的脸色起伏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由黄妈妈扶着往后室的暖阁走去,“他们这一个个的,就是不让我省心,横竖我也年纪大了,管不了了,就由着他们闹腾去吧,只要别做的太过分了,我也懒得计较。横竖整个武安侯府都在这里摆着,他们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您想得开就好!”黄妈妈笑笑,于是也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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