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许多人眼中,杨守文的出现,更多是为了保护杨瑞的安全。
“阿爹很好,让我带大兄来看看。”

“嗯!”

管虎脸上透着一股狠色,咬牙切齿道:“县尉这次是代我受伤,若不把那些刺客拿下,我管虎无颜再去面对县尉。二郎,你带大郎到处走走,有什么事就找我。”

“烦劳管叔父。”

如今杨承烈受伤,衙门里的事情,就是由管虎来负责。

三班衙役之中,捕班责任最重,权力也最大。管虎自然不可能在这里陪着杨瑞废话,寒暄两句之后,就匆匆离去。这县衙里,杨瑞熟悉的很,不需要有人陪伴。再者说了,杨守文跟着杨瑞,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管虎自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没有人在意杨守文的存在,却正合了杨守文的心意。

他可以冷眼旁观,观察县衙里的每一个人,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看待眼前的一切。

“管班头,倒是很尽责。”

“是啊,管叔父算是阿爹的心腹,跟随阿爹已有五年。平日里阿爹对他,也很…︽,放心。”

杨瑞解释了一句,突然停下脚步。

“大兄,那边就是阿爹昨夜值守的房间。”

他用手一指正中央的房间,轻声道:“今天凌晨,幸亏茉莉在,否则阿爹可真危险。”

“阿爹都是在这班房里办公?”

“那倒不是!”杨瑞回答道:“这间班房,主要是存储证物所用。阿爹一般在左厢办公。”

“证物?”

杨守文从台阶上跳下来,向前走了两步。

“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他正要过去,却听到有人厉声喊喝。紧跟着,从那班房旁边的房间里走出几个差役。

杨瑞连忙上前道:“十五哥不要误会,这是我大兄。

他不懂得衙门里的规矩,只是听我说阿爹昨日在这里遇袭,所以想要过去看一看。”

那为首之人,见是杨瑞,又听了杨瑞的解释,脸上的紧张之色随即缓解。

“原来是二郎……莫怪,非是我不愿通禀,实在是卢主簿有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

卢主簿,名叫卢永成,资历比之杨承烈还老。

据说,他出身于五姓七宗之一的范阳卢氏家族,后来迁移到昌平,便定居下来。二十八岁时,凭借家族萌荫成为昌平主簿,此后在这个位子上,一座就是二十年。

“便是我也不可以靠近吗?”

十五哥话音未落,从杨守文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杨守文兄弟连忙转身看去,就见王贺背着手,从右厢大门外进来。他朝杨守文兄弟点点头,便迈步向那班房走去。不知为什么,杨守文觉得,王贺就是在向他招呼。

“不知县尊驾临,还请恕罪。”

十五哥是站班皂隶,对王贺当然不会陌生,连忙躬身行礼。

“忠于职守是好事,却也要懂得变通。

大郎和二郎也算自己人,杨县尉如今受伤,为人子者想要为父亲分忧,孝心可嘉,何必不讲情面?大郎,你想看什么只管看……呵呵,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多谢县尊通融。”

十五哥脸上,露出嘲讽之色。

显然,他对于杨守文兄弟发现线索的事情并不看好。只是当着王贺的面,他却不敢多嘴。这县衙里,可不是外面看去的一团和气。整个县衙,有县令、县丞、主簿和县尉四个官员。县丞年纪已经大了,几乎不怎么管事,在衙门里可有可无。

杨承烈负责缉捕盗贼,维持治安,却又与世无争。

他自有自己的权力范围,只要没有人触碰,他就会与人为善。

所以,这衙门里的主要斗争,就是在县令王贺与主簿卢永成之间。两人同为五姓七宗子弟,论出身谁都不输于谁。不过,王贺这个县令,是经过了科举,由朝廷委派;而卢永成则是靠着家族萌荫,从官位的正统性而言,王贺要高出一筹。

但卢永成当了二十年主簿,昌平虽然不是范阳,却距离范阳不远,倒也弥补了他正统性的缺陷。

可以说,这两个人一个占居天时,一个拥有地利。

两人现在争得,便是人和。谁要是能得到杨承烈的支持,就可以实力大增。所以,不管是王贺还是卢永成,在对待杨承烈的问题上,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杨守文没有理睬十五哥的嘲讽之色,和杨瑞来到班房前。

“凌晨刺客偷袭,折了七人。

其中有三人死在县尉刀下,还有两人被县尉身边的长随击毙。剩下两人,则是在突围时,被我等所杀,更有一人在放火的时候,不小心引发火种,葬身于火海。”

杨瑞在杨守文耳边轻声汇报,不时向王贺偷偷看去。

就见王贺站在班房门外,脸色显得非常平静。他背着手,向四处张望,神色也很轻松。

“都是獠子吗?”

“啊?”

“我是说,今早偷袭的刺客,都是獠子?”

“也不是,从死者来看,似乎是汉人,并非塞外异族。”

杨守文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里是存放证物的地方,是不是所有证物,都存放在这里?”

“是啊!”杨瑞疑惑看了杨守文一眼,轻声道:“只要是证物,都会在这里存放。”

“那外面的人,可知道这班房的存在?”

“说不准……衙门里人这么多,天晓得谁不小心说漏了嘴呢?”

杨守文点点头,没有再询问下去,转身从班房里走出。

“大郎,看完了?”

“多谢县尊通融,已经看完了。”

王贺笑道:“可有什么发现?”

“这……草民愚鲁,倒是没看出什么。”

“二郎可看出什么端倪了?”

杨瑞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道:“回禀县尊,小人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呵呵,没关系……这种案子,需仔细探查,怎可能马上就有线索?连管班头在这里待了半日都没有收获,更何况你们。若没什么事,就回去吧,代我向令尊问好。”

“小人一定把县尊的好意,转交家父。”

王贺没有在说什么,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他一走,杨瑞顿时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大兄,不愧是县尊啊。他刚才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一种压力扑面而来。”

“废话,人家是县尊嘛。”

杨守文笑骂了一句,可是目光却随着王贺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右厢大门外。

杨瑞一旁又向十五哥道谢两句,这才准备回去。

他走到杨守文的身边,低声问道:“大兄,你在看什么?”

杨守文笑了笑,“没什么,咱们回去吧。”

只是在心里,他隐隐约约有一种直觉:这位看上去很年轻的县令,恐怕也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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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衙门,两人就站在大街上。

杨守文向左右观瞧,而杨瑞却意外看到,有人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杨瑞犹豫了一下,见杨守文没有留意他,连忙快步走过去,和那人拐进一条巷子。

等到他走出来时,就看到杨守文坐在距离县衙不远处的一个石阶上。

“大兄!”

杨瑞兴致勃勃的跑上前,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容。

杨守文则看着他,笑呵呵问道:“看你这样子,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大兄可还记得,之前我与你说过的盖嘉运吗?”

“盖嘉运?”

“就是盖老军的儿子,那个老军客栈团头的儿子。”

杨守文顿时露出恍然之色,点头道:“你不说这个人,我险些都快要忘记了。”

“大兄之前吩咐我,让我找盖嘉运帮忙,打听最近有没有可疑之人出现?呵呵,他刚才派人传来消息,还真发现了可疑之人,并且把那些人的住处也弄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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