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硕大的、如蛟龙般翻腾的花藤下,怒放望着林海的上方。
这里的树木太过巨大茂密,林子里根本看不见天空,即使是烈日当头的正午,这里也是幽暗的,更何况这时是接近黄昏的傍晚。

“喂,你看,有星星呢,好漂亮……”怒放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你傻了?大白天的,哪有星星?”一个清朗的男声不耐烦的嘀咕起来。

“那不就是嘛?”怒放对着高空努嘴。

阳光从树冠的狭小缝隙里钻入,来不及照射到土地上就被幽暗吞噬,林海的高处和地面恍若两个世界,树冠之间散布的点点光芒看上去确实像幽蓝的夜空中的点滴星光。

那个男声无语了,好半天道:“真搞不清你们人类的脑子都在想什么……”

“你成天说‘你们人类’,你们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嘛?”怒放十分不解。

“那当然啦,你是人,我们是妖嘛!”男声显然对怒放连这个都不懂,深表鄙视。

“可是,我们除了样子不一样,其他的没什么区别啊,我说的话你听得懂,你说的话我也听得懂,为什么我是人,你是妖?”

“呃……”男声噎住了,然后开始抓狂,嚷起来:“废话嘛你,人就是人,妖就是妖,我哪知道为什么你们是人,我是妖呢?我还在想我这样的应该是人,你们是妖才对呢!”

“……”怒放眨巴眼。没明白这妖怪怎么突然就爆发了。

“哈哈哈——”一个娇媚地女声大笑起来。“烂蝴蝶。以你那简单地头脑。估计是想不通这么深奥地问题。哈哈——”

“我头脑简单?哈。哈。那你倒说出个所以然来啊!”

娇媚地女声故作姿态地咳嗽几声。清清嗓子。柔声细语地道:“丫头。人和妖是没区别地。只是名称不同罢了。我们都不过是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地物种。”

怒放喜道:“原来是这样地!”

蝴蝶男郁闷了:“你说地和我地意思是差不多地嘛。我心里也是这样想地。只不过……”

“只不过你头脑简单,表达能力有问题,说不出来,是不是?”女声插嘴道。

“就是,就是。”蝴蝶男连连点头,又猛的省悟,叫起来:“你这个死蜘蛛,又在骂我头脑简单,信不信我拆了你的窝?”

“有胆你就试试,别忘了,我这蜘蛛美人可是你的天敌!”蜘蛛女皮笑肉不笑的道,开始磨牙,“嘎吱”、“嘎吱”的声音在林间回荡,听的人头皮发麻。

“你说什么?”蝴蝶男大吼,扑扇硕大的翅膀,带起一阵狂风。

“那个……”怒放爬起来,怯怯的道:“大蝴蝶,我能爬到你背上去嘛?”

“呃……”蝴蝶男狂性被打断,郁闷的看着地面上那个粉嫩嫩、俏生生的小不点,戒备的道:“你要爬到我背上来干嘛?”

“太阳快下山了,那个光要出来了,我想你带我飞高点看,肯定更漂亮……”怒放搓着衣角。

她话音刚落,蝴蝶男和蜘蛛女的眼睛“噌”的一下血红起来,犹如那反抗命运的肥猪看见杀猪匠、负伤逃亡的野狼看见猎枪,明明白白的恨意滔天。

“啊——啊——别提那个,别提那个,提到那个就讨厌!啊——啊——啊——”两只妖怪的声音都扭曲了,鬼哭狼嚎起来。

怒放捂住双耳,不明所以的看着两只抓狂的妖怪。

那光芒怎么了?那光芒美的无法用语言形容呢!

怒放进入落日森林的第一天就发现了,日落时分,金黄色的残阳余光会神奇的、挣扎着射入这片浓密的幽暗之中,不会被吞噬,不会消散在半空,会一点、一点的照耀在泥土之上,留下斑驳的金色光点,与之相呼应的,整片森林的土地都会浮出淡金色的光晕。那光晕,不仅美,还十分温暖,仿佛是一个诱人的、安稳的怀抱。

“啊,怒放——怒放啊——”蜘蛛女怪叫,声音之刺耳凄厉如同百鬼夜哭,惨不忍闻:“我们最讨厌那个光了,最讨厌了,那个光把我们锁在落日森林里啊!讨厌死了,讨厌死了啊——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啊——”

“我也是!”蝴蝶男痛哭,“我是蝴蝶嘛,居然连天空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呜呜——”

怒放傻眼了,指着蝴蝶男:“你长了那么大的一对翅膀,为什么不飞的高高的去看一下呢?”

天空就在你的头顶啊,越过那浓密的树冠,不就看见了?

“整个林子都有禁制啊,越过树冠我们就会死!”两只妖怪大吵大闹,大哭大叫,“那个喜怒无常的妖帝,我们都答应他不吃人的嘛,为什么还把我们锁在落日森林里!”

“你们吃人?”怒放吃惊不小。

“没吃!我没吃!”蝴蝶男语意激昂的一口否认,“我生下来时落日谷就有禁制了,从来没吃过人!她!她吃过!”蝴蝶男的众多的触手齐齐的指向蜘蛛女,一副踹了同伴下水、自己好不湿衣裳的叛徒嘴脸。

蜘蛛女当怒放的面也丝毫不抵赖,吞了下口水,殷红的舌头伸出来,嘴里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好吃,好吃啊……真好吃啊……那时候妖帝还没老糊涂,林子里也时常有人进来……真好吃呀……”蜘蛛女美艳的脸孔看上去透着莫名的邪恶,陶醉在往事中,过了一时,又抓狂了:“后来那个妖帝就老糊涂了,不许我们吃人,还下了禁制,我都有一千多年没吃过了,别说吃进嘴,这一千多年来我只见过你这么一个人类的小丫头啊……啊,啊,啊!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吃了!我好可怜啊,我是肉食的呀!”

怒放瞠目结舌,半晌,指了指大蝴蝶:“你是吃肉的,那你想吃就把他吃了嘛,他浑身都是肉呢。而且,你不是说,人和妖是一样的嘛,不能吃人,你吃他就好了嘛。”

蝴蝶男一阵恶寒,脑袋“咯咯”响,一点点转向怒放,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她:“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叫那个变态的妖怪吃我呢?她把我吃了,谁陪你玩呢?”

怒放愣了愣,这话好像有道理啊,便慢吞吞的道:“也对喔。”

那边,蜘蛛女的眼睛来回在蝴蝶男的身上转悠,突然“桀桀”的怪笑起来。怒放缩了缩身子,忍住恶寒,偷偷的看一眼蝴蝶男,只见他也缩着身子,扁长的尾部不安的来回蜷缩,脑袋都快凑到屁股上去了。怒放见状,心里暗叫不好:糟了,闯大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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