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的第一步自然就是散播谣言,待谣言达到了**后,紧接着是利用百官弹劾的折子造势,逼得小皇帝不得不彻查此事。
如此一来小皇帝必定会召王锐当面来问清情况,此时再将已经雪藏了很久的方孝正夫妇唤来当堂对质,自不难坐实他个欺君罔上之罪!而且老魏等人还安排了一个厉害的后招,可以让王锐无论如何巧言诡辩最后都没有用。

不论你是什么理由,欺君之罪也是非同小可。到时候老魏联合着几位阁臣一同发难,就算不能将王锐诛灭九族,至少也能令他被夺爵罢官贬为平民,对此小皇帝也很难回护。

这计策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可谓是十分歹毒。

王锐此时已经大致猜到了老魏的手段,但他没想到问题会出在方孝正夫妇身上,也没想到老魏竟会抓住了虚幻的《玄弈经》来做文章。他不知道其实老魏事先也没料到能在所谓的仙家典籍上找到突破口,那实际上只是个意外的惊喜而已,但眼下的确已变成了索命的利器。

其实王锐在封侯拜将之后并没有忘了方孝正夫妇,只不过他终究是穿越而来,占据了这具身体罢了。脑海里只是存留了原来那个“王锐”的部分记忆,对方孝正夫妇不可能有多么深的感情。

尽管如此,他在封侯拜将后有一次与谢天博闲聊时猛然想起了方孝正夫妇,于是派人去了宁晋县想将他们一家接到侯府来安顿,也算是为那个倒霉“王锐”做点事情,亦令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

只可惜那时候东厂和锦衣卫已经抢先下手将方孝正一家劫持到了京师,而且严临宁晋县令绝不得泄露此事。因此他派去的人扑了个空,在打探了一番也没得到什么结果后只能两手空空地回来向王锐禀报。

当初那个“王锐”离开家乡来京师时。宁晋县已经是饿殍满地,灾情十分严重。方孝正一家亦是难以维持,否则也不会打发他到京师去寻亲了。

在那个战乱连年灾祸不绝的年代,普通老百姓的命运薄得像纸一样,因为生计艰难背井离乡并不少见,甚至丢了性命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因此王锐听了回报还以为方孝正一家有可能是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所以被迫举家背井离乡。那么他们最有可能的就是到京师来找自己了,以他眼下在京城地名头,想必方孝正也不难找上门来。

于是他吩咐了看门的家丁。如果有姓方的人找上门来定要好生接待。这守株待兔的法子虽笨,但却总比自己大海捞针一样地漫无目的的去瞎找要强。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方孝正一家却并未找上门来。所以王锐也慢慢淡忘了此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方孝正一家人竟是被老魏抢先下手偷偷劫了去,并且精心布下了这个局。

王锐此刻在心中大骂着老魏的祖宗十八代,表面上却神色不变,暗暗飞速思索着对策。

那宁晋县令做梦也没想到以他芝麻粒大点的小官竟然能在此受到皇上和这许多大佬的接见。不由得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哆哆嗦嗦地叩拜在地道:“臣宁晋县令黄有德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孝正夫妇更是从未见过什么大世面地普通小老百姓,这一辈子见过最大地官可能就是宁晋县令了。他们俩来之前就已经被严厉告之要带他们夫妇到皇帝面前将外甥王锐的情况如实讲一遍,到时候二人必须实话实说,否则的话方文杰肯定会被投入北镇抚司的大牢里去受那各种酷刑。

夫妇二人想不出自己的外甥怎么竟会和皇帝扯上了关系。但通过这些天的事情也猜到了将自己一家劫持的这帮人肯定是想对王锐有所不利。可眼下爱子地小命就捏在人家的手里,他们尽管是不愿意,也不得不被迫答应下来。

皇宫里的威严气势已是令夫妇俩心惊肉跳暗暗咋舌,眼下大殿上的肃杀气氛更是唬的二人连头都不敢抬。所以他们并没有看到王锐,只是跟在黄有德的后面跪地磕头,匍匐在那里不敢起身。

朱由校扫了三人一眼,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点了点头朝黄有德轻声说道:“你就是冯卿找来的证人吗?有什么话就说,朕听着呢!”

像黄有德这等微末小吏。平常就算给老魏、冯铨这种级别地大佬提鞋也是不配的。这一次他在私下里得到了冯铨的授意。说是只要办好了这件差事,就必定能讨得魏公的欢心。到时候想要得到提拔重用还不是小事一桩?

这让黄有德喜出望外,心知这可是个千载难逢地好机会,如果此番自己的表现能令魏公和冯阁老满意,说不定就真的能傍上了两个大靠山,今后的仕途那岂不是春风得意?所以他当即就表了决心,绝不会让魏公和冯阁老失望!

此刻听了小皇帝的话,黄有德定了定神,直起身子回道:“回皇上的话,前些日子臣接到了阁部的咨文,言明因为威武侯地祖籍就在宁晋,所以要求微臣协查有关谣言一事。因兹事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怠慢,立刻按阁部要求开始详加查察,结果很快找到了两个关键地人物。查问之下,这才得知了其中的真相。微臣立刻将事情上报了阁部,并已将那两个关键地人物带来。皇上若有疑问,可当面向此二人垂询!”

说罢,他微微侧了侧身,指了下身后的方孝正夫妇。冯铨朝他轻轻颔首,表示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

朱由校扫了一眼匍匐在地的方孝正夫妇,转头朝王锐问道:“王卿,你可认识这二人?”

王锐深吸了口气,似是在极力压抑住激动的情绪,朝朱由校平静地说道:“回皇上的话。他们是微臣地舅父舅母,也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

朱由校闻言不由得面现惊讶之色,轻轻哦了一声。方孝正夫妇听到王锐的声音也是浑身猛地一震,忍不住抬起头来望向他,脸上露出惊喜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二人将王锐自小带大,待他和亲生的儿子也差不多。这些日子来夫妇俩也都在牵挂着王锐,没成想此刻竟能在这里突然遇到,不由得惊喜交集,一刹那间忘记了自己到这儿的目的。

王锐直到这时才趁机上前几步朝方孝正夫妇跪拜在地道:“锐儿叩见舅父舅母。您二老可安好?孩儿不孝。未能及时接您二老到身边来侍奉,还望二老重重责罚才是!”

方孝正一看外甥的打扮和眼下的情形,已猜到他很可能已经做了大官,不由一下想起了自己早逝地妹妹和妹夫,老怀大慰之下颤声说道:“好,好,我们都好!你……”

说到这里。他猛然想起了性命还捏在他人手里地爱子,也想起了自己今天到这里来的目的。顿时再也说不下去,脸上露出犹豫、痛苦和愧疚的复杂神色,显然正在心中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王锐自然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自己孩子地性命被他人所胁迫,无论换做谁恐怕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说到底。此事是他思虑不周在先,才让方孝正一家落入了眼下的境地。

他现在是要演一场戏给小皇帝看,只要朱由校和信王看出了方孝正其实是被人胁迫言不由衷的话,事情自然就大有转机。他此番不但要让老魏的诡计落空。还要将方孝正一家拯救出困境才行。

此刻眼见方孝正并没有一上来就铁了心六亲不认的架势,王锐松了口气,当下站起身来说道:“舅父舅母请放心,无论皇上有何问题,你们照实回答就是!”

他这一番话自然又博得了小皇帝的几分好感和信任,朱由校轻轻点头,朝方孝正夫妇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可知今天为什么到这里吗?”

方孝正急忙叩首答道:“草民方孝正。这是贱内李桂莲。我们只听黄太爷说让草民等来京师是有要事。其余一概不知!”

朱由校微微一笑道:“适才王卿说你们已是他在这世上地唯一亲人了,不知可是真的?”

方孝正偷偷瞥了王锐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温情道:“回皇上的话,锐儿说得不错。草民是锐儿的舅舅,他父母去得早,是草民夫妇将他一手养大!”

朱由校点了点头,顿了顿后才面容一板开口道:“朕今日叫你们来,是有几件事情想要问一问。你们尽管照实说,不得有半句虚言,否则就是犯下了欺君之罪!尔等可听明白了吗?”

方孝正地身子微微一颤,连忙俯首道:“草民明白,绝不敢说谎话来欺骗皇上!”

朱由校咳嗽了几声,脸色稍稍缓了缓说道:“你二人既是将王卿从小养大,那么可知他王家是否有一本祖传的仙家典籍《玄弈经》?你们可曾看到过吗?”

殿中的众人听到皇帝终于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不由得都屏息静气盯住了方孝正,看他怎样回答。冯铨和黄有德格外紧张,手心里都不知不觉攥出了汗。

方孝正虽然还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多人对这个问题都如此关心,但此时已然明白自己如果是照实说的话,必然会对外甥不利。

只不过若是不照实说,自己的爱子必然会惨遭不幸,而且说实话也会令他的良心好过一些。因此他在心中痛苦挣扎了一番后,终于一咬牙说道:“回皇上地话,草民确实从没听说过妹妹、妹夫家有什么祖传地仙家典籍,而且当日妹夫临终将锐儿托付给我时,也未曾提起过此事,草民亦没有看到过《玄弈经》!”

他的话音刚落,冯铨和黄有德就暗暗长出了口气,脸上露出喜色,其余几位阁臣也忍不住交换了一下颜色。

老魏和王体乾却是神色不动,一副莫测高深地模样。

信王的眉头微皱,忍不住向王锐看去,却见他也是面色不变从容自若,并无半分恼怒与惊慌之色。

朱由校瞥了王锐一眼,又淡淡地开口问道:“那你们可否知道王卿的棋艺如何?是不是自幼起就远超常人呢?”

方孝正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草民对棋道一窍不通,也不知道锐儿的棋艺是不是比他人厉害。只是小儿自幼起就与锐儿一同学棋,他们俩似乎是差不多!”

他这话险些让冯铨等人乐出声来,心说看你一副土包子的模样,你儿子又能强到哪里去?看来当日林符卿和王锐的那盘棋果然是有猫腻!

朱由校没再追问,而是转向王锐淡淡地说道:“王卿,你的舅舅刚才说的可都是实话么?”

王锐微微一笑说道:“回皇上的话,微臣的舅父适才并未说谎!”

他的话有如在沸油里浇上了一瓢冷水一样,顿时让几位阁臣再也按耐不住,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信王也是脸色一沉,露出了一丝惋惜与失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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