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第一次见到子落的时候,悄悄对筱眉说:这女人好冷漠。
筱眉得意地一歪头,笑。可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暖,足以暖化一季冬雪的寒冷。苏木细细地咀嚼着筱眉的话,看着子落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筱眉拽着他的肩膀绕着商场来回晃荡了几圈之后,苏木的手顿时成商品回收站,大包小包悬挂着,可筱眉仍然却依然不满足,还是逛得不亦乐乎,苏木轻轻地叹了一声,目光不经意透过玻璃窗,隐约看见那枚冷漠的身影投进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空气中仿佛还可以闻到若隐若现的香水味。

苏木忽然觉得好疲惫,像阳光后傍晚的花朵,慢慢垂下了万紫千红的*头颅,一片一片地合拢成花蕾的姿势。

筱眉摇着他大叫:苏木你觉得这双怎样?苏木醒过神来,发现筱眉正在达芙妮专柜试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鞋是半弧形的,很漂亮,上面有一双小小的蝴蝶结,非常精致。

恩,不错,也许黑色那双会更耐看。

筱眉却撇撇嘴,我就喜欢白色的!既单纯又很容易搭配衣服,最后,毫无疑问,她还是选择了白色那双,这个固执而稚气的孩子!永远都长不大。

苏木回到家的时候,把自己重重地扔向沙发,不知不觉睡着了,梦中有一抹身影兀自郎润起来,对着他盈盈一笑,如暖风拂面。

子落拉开窗帘,阳光争先恐后涌入房间。

这窗帘是鹅黄色的,是这屋子里面唯一的暖色调事物,已经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买的了,不过,能够拥有如此美好情调的日子,应当是在久违的无忧无滤的青春年少吧,这几年*于职场之间,繁杂的事务和交际如深海里无边的海藻,萦绕于心,杂乱不堪。

三年前,她也是一个单纯而稚气的孩子。喜欢那些暖和而斑斓的色调,喜欢那些温和而煽情的小说,喜欢那些镶嵌着大大的蝴蝶结的漂亮裙子,可如今却物是人非,那些美好菏叶边的裙子以及无边的梦幻统统被搁浅于记忆深处。

可是筱眉,三年了,却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丝毫的改变。大学时俩人曾是无话不谈的姐妹,曾交换日志读读对方的心情,曾大声地在校园肆意张扬。回首望去,那些铭刻在青春岁月的点滴足迹却如此遥不可及。

大三那年,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或者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吧!子落苦笑。事情发生了,已经来不及追悔。

她用力地摇摇头,把所有不安分的思想驱逐于心。麻利地换上职业装,瞪上高跟鞋,前往公司上班。

她是一个广告公司的模特,平时或凝神于陈旧的墙壁之间,或微笑于凋零的花朵丛中,或冷漠于过往的车水马龙当中,或赤足奔跑于无边的沙滩边,或魅惑于崭新的汽车旁。

偶有轻佻的摄影师口出狂言,她也附和着媚笑,却从不答应下一步发展。人要生存,就要懂得游戏规则,并且去遵守。如此一来,才能明哲保身,方可一帆风顺。所有的清高与孤傲,在某些世俗的眼里根本一文不值,如残败的秋叶,风一吹,了无踪迹。

可这冷漠偏偏也就浑然天成,如影随形,铭刻在子落的举手投足间。

公司新接了一个,听说利润很高。上司派子落和另外一个模特应约。

这次的广告大意是:荒芜中的曙光。

拍摄地是一片棉花地,背景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山,突兀的石头陡峭着,沁着冷光,而棉花地一片荒芜,地里的棉花七倒八歪,精瘦的棉花梗显示着这块土地的贫瘠,偶有含苞的花蕾也显得那么无精打采。阳光透过棉花投下班驳的影,荒凉得像垂暮老人干涸的眼神。

同行的模特嫌这意境萧瑟,借故走开了,而子落却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地方。

记得很多年前,有一个人,也曾领着她往棉花地里跑,摘下雪白的棉花放在她的掌心上,然后陪她一起笑着闹着,可惜那些洁白纯真的年华,却如同这片萧瑟的棉花地,埋没了。而那个人,也不知所踪。只能悄悄地扎根在心底,来来回回的思念。

摄影师来了,竟是苏木。他的眼睛里有一跃而过的惊喜,随即很好的隐藏了。

两人配合得倒是默契,随着相机不停运作,拍摄任务也很快完成了。看着照片,苏木嘴角上扬。

她笑起来,真的很暖,如同秋日里的阳光般璀璨。

这次广告拍摄效果很好。

在荒芜黯涩的棉花地里,子落测向镜头,张开双手,似乎在拥抱着什么,透过侧脸隐约看见嘴角微笑的弧度。几缕发丝顺着脸颊垂下,无比温馨。而耳边别着的*的红花,更是表现出了生命的张力和动感。这张被命名为“荒暖交加”的照片取得了很好的广告效应。

于是苏木对子落说:我请你喝咖啡吧!

浪漫的咖啡厅里,悠扬的音乐暧昧地回旋着,越过心里最荒凉的地带,肆虐着温柔。苏木看着子落,她拿着勺子搅拌着咖啡,然后一直盯着桌子上的玫瑰花。

要不要加点糖。

不用了,谢谢。我喜欢咖啡的苦涩,品着别有一番滋味。就像是生活一样,越枯涩越有动力去改造,越是困境越容易让人振作。先苦后甜往往易于让人接受。

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子落抬头,冲他笑笑。眼神妩媚。一下子俘虏了苏木的心。

走出“欧索米箩”咖啡店,已经是华灯初上。彩色的霓虹五光十色地炫耀着,慌乱而迷离。

这样多情的夜,这样温柔的人,带着几许诱惑,一点一滴啃着苏木的思维。于是,所有事情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她如一尾风情万钟的蛇,一遍遍缠上他,烙上他,眼里眉里是挥之不去的温柔,心上身上是挥之不去的疼痛。

苏木满心欢喜。子落若有所思,嘴角边想划起一抹笑,眼睛里却有泪水溢出。

隔天,筱眉收到一沓照片。照片上有她最深爱的苏木和曾经最好的朋友。他们如同交尾的鸳鸯一样亲密着。

她哭得肝肠寸断,额际全是冷汗,脸色苍白得像一株单调的花。手一直在发抖,最后,晕倒了,照片散了一地,每一张都是**裸的讽刺。当天晚上,就被送进医院。

最终,心脏病发作,抢救不了,她变成植物人,美丽的大眼睛如一潭死海,再无波澜。

苏木木然地来到医院,握紧她的手,却再也感觉不到以前的温度。他一遍遍地叫着筱眉的名字,可是,她依然安祥地沉睡,不吵也不闹。安静乖巧得像一只波斯猫。

筱眉的父母头发一夜间变白,沧桑无比。他们彼此相拥着,掩面而泣。

苏木说筱眉睡吧睡吧我会一直守着你,等着你苏醒。

秋风渐起,黄叶纷飞。乱花迷离,沥青斑斑,像一把剪不断的离愁,像一堆理不清的情债。

子落拿了来到父母的墓碑旁,怀里抱着一束清新的*花。安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轻轻地说:爸爸妈妈,你们安心吧。你们的仇,女儿报了。

三年前,就是筱眉父母那辆奥迪,无情地夺去了子落爸*生命,使她一夜之间沦为孤儿,饱尝生活的艰辛。

三年后,子落把她和苏木纠缠的照片寄给筱眉,患有心脏病的她,就这样沉睡去。

子落摸了摸肚子,隐约可以感觉到有个婴儿在一天天舒展着筋骨。她在心里默念:那个在棉花地里奔跑的少年,你放心。我会留下我们共同的他,看他一点一滴长成你的样子,在阳光里冲我微笑,叫我妈妈。

我们常常会不由自主去追捧爱情,兴高采烈地为爱情造句做诗,一度以为这爱情永远荡气回肠,刻骨铭心。可有一天,爱情毁了,原因各异。那么,这并不是一辈子的伤疤,没必要记恨,仇恨,甚至伤害。既然相爱,就必须学会包容,努力用当初赋诗的闲情逸致去感恩爱情,让爱情章节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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