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大。
她喜欢追逐阳光。干净而透明的空气里,散发着温热的香甜。草地上的每一朵花,都仿佛被可乐浇灌过,开得那么甜美。

这样的景致里,她爱捧着大把的爆米花,一边吃一边摆弄着两条小辫。即使吃得脸蛋像个小花猫似的,她依然笑得如此灿烂,透着一股敢与阳光比美的自信。

享受美景同时也享受美味,她活得逍遥自在。这种快乐常让她联想到玉米在大火里膨胀发酵,尽情狂欢着开出一朵朵绚烂的花。她认为这种味道的美是最妙不可言的……

至少她曾经这样认为。

一根火柴把这种美从她生命中删除了。残缺的记忆里,只模糊地存留着那片没有阳光的天空,那些凶猛的火光与浓烟,和那个灰头土脸的狼狈的她。

花园被毁了。土地变得荒芜,只能生长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柠檬草。那些小生命在阳光下一点儿也不鲜艳,在她眼里甚至与杂草无异。她反感眼前的一切,也戒掉了可乐与爆米花,还疯狂地拆掉了屋子里的壁炉。总之是她不懂为何她失去了过去的快乐,又或者懂得太多。她不会面对,逃避地把自己反锁在房间。

一连好多个夜,她都没有打开窗子。

窗外花园里柠檬草已经长得郁郁葱葱了。月光朦胧地洒下来,花园里有一股儿淡淡的味道,有点芳香,有点心酸。

依旧,她的窗子没打开。闻不到暗香,她却仍然心酸。

一个晚上,祖母轻轻推开她的房门。很不情愿地,她被祖母不由分说地拉到屋外,小花园的前面。

“这是什么?”祖母缓缓地问。

“唔……”她刚欲开口,又默不作声。

她站在那儿不动,晚风轻轻地吹散她的一头披肩长发,在她耳际柔和地舞动着。柠檬草翻滚着舒缓的波浪,节奏很谦逊,很恬静。

她混乱的头脑渐渐被理清,急促的心跳也一步一步恢复过来。很自然,她安静地赞叹着:“好美的柠檬草,还有……淡淡的回忆的味道。”她是似乎能马上穿越时空,回到她以前那种自在的生活当中去。

她闭上眼睛,拼命搜索爆米花的味道,可是只找到一片空白。她清楚地感觉到柠檬草的味道,是平凡,是酸楚,是苦涩,也是冷而不冰、甜而不腻的快乐。

她不再用力去找爆米花,不想破坏了这一刻的完美。

“站了这么久,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吧。”祖母贴心地递上一个热气腾腾的杯子——没有气泡很明显不是可乐,是一杯黑咖啡。她向来不爱喝黑咖啡,尤其不放糖的那种。然而这杯咖啡她喝得美滋滋的,并又问祖母要了另一杯。她依稀了解到,这样的美搭配这样的心情是天衣无缝的。

那晚之后,她习惯地每天来看看这片柠檬草的海洋。她的小屋,被她的DIY地由浅蓝漆成了深蓝色的色调;梳妆台上的可乐罐改摆设成为咖啡壶,抱着爆米花的小熊被收进了柜子里;从此她也不再将头发织成两根小辫,只是整齐地披着。

她过去的所爱都不美了吗?她很肯定地说不,她依然将那些美埋藏在内心深处。只是环境变了,心情变了,她发掘了一种与之搭调的美。这是另一种美。美产生于和谐。因此,最合适自己的,才是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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