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对面,有条窄长而脏乱的街道,同学们叫它破街。进街口不远,中间有个卖炒凉粉的,说话好听,长得秀气,脑后绾着发髻,腰里扎着水裙,蓝底白花,蜡染工艺。学生们给她起个外号叫“阿庆嫂”。她面带笑容,有叫必应,盛凉粉收钱,干净麻利。
我问大嫂是哪里人,她说,原阳县博浪沙向东20里。我说,哦,博浪沙,张良椎击秦始皇的地方,我去过,黄河故道,一片沙滩,过去很穷。她说,要不穷,俺会来这里?14岁跟着爹娘出来,丢了文化,学了手艺。夜里做凉粉,白天卖凉粉,全靠这个养家哩。我说,原阳大米全国闻名,现在农民都富了,你咋不回去?她说,为了孩子上学,在开发区买了房子,户口变成了市民,回不去了。

这时,过来一位腼腆的女学生,买碗凉粉三下五去二吃完,一摸口袋,只剩5毛钱,红着脸愣在那里。阿庆嫂亲切地笑着说,走吧孩子,没事。

我在那坐了一个小时,心里暗暗数着,卖出去25碗,问她一天干多长时间,她说早上10点出摊,晚上9点回去。我说你干11个小时,能卖275碗,2元一碗,按对半利计算,一天收入275元,一月就挣8000多元,一年就是十来万,这生意还真是大利。

她爽朗地笑了,说,大兄弟,你要是统计局长,准出虚假数字。生意不能看一时,这会儿是放学时间,正是买卖的高峰期。其实,除了刮风下雨、两个假期、逢年过节、病灾杂事,一年也就半年的生意。满打满算,一年挣不了两三万。俺一家两代,积攒了几十年的血汗,才买了一套房子,这个钱来得太不容易。头天晚上,烧地锅做凉粉,怕粉浆焦煳,拿着擀面杖甩开膀子搅动,无论冬夏,浑身透湿。白天再站11个钟头,脚底板都是疼的。驴到地头还能打个滚儿,俺真不如一头驴。

几个月后,我又去破街,见她有了铺面。门头挂块匾额,黑底金字:阿庆嫂炒凉粉。她看到我,急忙让座,倒杯开水,乐呵呵的。我说,阿庆嫂,鸟枪换炮了,恭喜!她说,这都是大学里一帮毕业生帮俺弄的,从策划店面到注册商标,孩子们可没少费事。

年终的一天,我翻阅报纸,惊奇地发现炒凉粉的阿庆嫂,被评为本市“2008感动人物”。她在30年的卖凉粉生涯中,资助了12名来自大山深处的贫困学生,帮他们顺利完成学业,找到工作,还为一位患白血病的学生一次捐款6万元。在获奖感言里,她的话直来直去:“我的钱都是赚学生的,花到他们身上,心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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