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言在京外被太医院的学生检查过才换了衣服进京,回到家中看到一脸惊喜的妹妹,沈微言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径直走到厨房里看到放着半袋米粮和一些蔬菜,这下沈微言是彻底安心了。

沈梦芸又哭又笑半晌道:“都是杨大小姐让人送来的,哥哥不在杨大小姐一直让人照顾我。”

沈微言不禁询问妹妹,“杨大小姐的药铺开的怎么样?”

“可热闹了,”沈梦芸道,“哥哥吃些饭过去瞧瞧,连济子篆先生都去保合堂坐堂了。”

是该去看看,除了担心妹妹他一路上想的就是这些,沈微言喝了几口水,换了衣服径直去了杨家的保合堂。

保合堂比他想象的还要热闹,除了去看症的病人,还有别家药铺的郎中都在门口打听消息。

看到沈微言,大家打趣道:“呦,沈微言回来了,杨大小姐去了顺天府尹家看症,沈微言要不要跟过去。”

听到别人的调笑沈微言不禁脸红,走进去拜见了白老先生,将几天来的事说一遍给白老先生听,这才道:“杨大小姐那边去看什么病症。”

“妇人科。”白老先生道。

妇人科也并入了大方脉,沈微言虽然学的不多,可是心里还是痒痒的,有些站不住坐不下。

白老先生看了眼徒弟,“去吧,去看看,也听听消息。”

沈微言心中顿时欣喜,像白老先生一拜,然后拿了杨大小姐可能会用到的药箱和工具径直去往葛家。

杨茉正在内室里吩咐稳婆帮忙内诊,这次她要用双合诊确认葛太太的肿块长在哪里。

她是闺中小姐不能用双合诊,但是她可以教稳婆配合她做。

稳婆净了手,按照杨大小姐所说做了内诊。

“我点头大娘就轻推胞宫。”

稳婆点了点头,心中突突直跳,不知道杨大小姐到底要做什么用,看到杨大小姐点头,立即将手指向上推,杨茉用手去辨别子*的位置,这样做了两次,杨茉彻底弄清楚,那肿物在不在子*中,但是随着子*移动,应该是长在了卵巢上。

稳婆净手出去,杨茉将葛太太扶起来,“太太,我诊为症瘕。”中医称卵巢的疾病为症瘕。

葛太太很少听说这样的病症,并不能明白。

杨茉道:“就是长在胞宫上肿物。”

葛太太脸色顿时苍白,紧张地用手扶住肚子,“那怎么办?可有办法医治?”

话音刚落,只听幔帐外的赵郎中道:“真是笑话,如果稳婆能诊治,还要我们这些妇人科的郎中做什么?”

沈微言一进门,就听到旁边有个婆子道:“杨大小姐教我双合诊,郎中先生可会吗?”

赵郎中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双合诊,一下子被婆子问的脸颊通红,“什么双合诊……一定是什么旁门左道的方法。”

婆子亲眼所见,看到杨大小姐怎么分出女子胞宫的位置,心中十分的信服,“我们接生用的也是郎中们不懂的法子。”

赵郎中顿时血气上涌,睁大眼睛看着婆子说不出话来,转头看向葛家嫂子,“太太的脉一直都是我诊的,怎么能听别人一句话就相信,这已经要临产了,乱治一通出了事要怎么办?”

葛家嫂子又何尝不是这样担忧。

杨茉从内室里出来,刚要吩咐梅香回去保合堂拿她的常用的工具,抬起头就看到旁边的沈微言,沈微言抱着大大的药箱,正仔细地听赵郎中说话,兀然对上杨茉的眼睛,不由地心突突地跳两下怔愣在那里。

“沈郎中拿的可是我的药箱?”

听到杨大小姐询问沈微言才回过神,忙将药箱摆在桌上,“是,是铺子里才做出的工具,已经经水煮过,白老先生让我拿过来,怕杨大小姐会用到。”

正是时候,有了工具下面就要告诉葛家她准备怎么医治,杨茉看向葛家嫂子,“太太的症瘕太大,我需要用针筒刺入太太肚子,看看是不是有腹水。”

没有腹水就表示腹部其他脏器无碍,也好弄清楚葛太太的肿物有没有出血。

用针筒刺入肚子……葛家嫂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论哪个女人有了身子都是好好的护着生怕会有半点的差错,怎么还能用针扎,“那……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就要……出事了?”

杨茉摇头,“孩子不会有事。”

不可能。赵郎中冷笑,“没听说过妇人有孕时还能被扎肚子,杨大小姐年纪小,怎么能懂得许多妇人病。”说着嘴边的胡须一动一动,显然惊奇中带着怒气。

旁边的下人也互相看看,太太怀孕都不能下床,现在怎么能让杨大小姐胡乱折腾。

经过事的妈妈道:“家中这几月连钉子都不能碰呢,更别说还要用针扎……哪有这种事。”

妈妈这样一说,旁边的下人也纷纷说起话来。

周围顿时一阵嘈杂。

每一次疹症周围的人都会给她不小的压力,她用西医的方法总是那么惊世骇俗,如果她说那些避钉子的说法只是迷信,不知道古人要怎么审判她。

她能承诺的只是她诊断不会出任何差错,“太太已经出现腹痛,如果现在不治将来恐怕也难顺利产下孩子,”杨茉径直看向赵郎中,“郎中能担保太太母子平安?如果能保,我现在就离开。”

大家心里依仗的就是赵郎中的话。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赵郎中身上,赵郎中一时说不出话来,妇人生产的事谁能作保。

“我们郎中诊症靠的是望闻问切,切诊除了要诊脉,还要按压病人腹部看是否有痞块,诊治妇人病有男女之防,赵郎中无法像我和稳婆一样仔细辨认,焉能知晓太太没有病症。”

杨大小姐一句句话将赵郎中问的哑口无言。

“杨大小姐说的也对。”

“只是这样诊可是凶险无比啊。”

杨茉道:“如果因为害怕就不闻不问,那是讳疾忌医,病症还摆在那里,无时无刻都是隐患。”

本来表情坚决的葛家嫂子也犹疑起来,是不是应该让人去找葛老爷问问老爷的意思。

沈微言看向杨大小姐,杨大小姐可比从前气势更胜了,她说的话让人句句都难以应答。

赵郎中心里默念隐患两个字,皱起眉头来。

杨茉目光落在葛家嫂子的脸上,面对葛太太这样的情况,如果葛家不答应她诊治,葛太太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命悬一线。

妊娠合并肿物,大多数是良性的,良性卵巢肿物又囊肿居多,这样大的囊肿,如果不管它,只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破裂,一种是肿物发生扭转,任何一种结果在古代都是致命的,到时候她就真的是束手无策。

所以现在无论怎么样她都要说服葛家,即便是她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得好,起码对葛太太母子还算有个机会。

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杨大小姐就一定能治得好?就会大太太母子平安?”赵郎中反问。

屋子里也传来葛太太的声音,“杨大小姐能让我孩儿无恙?只要能生下孩儿,我就算死也甘愿。”

杨茉摇头,“我不能保证。”对她来说,她首先要顾及的是葛太太的性命,而不是未出生的胎儿,只有古代人才会在有保孩子不保大人可笑的选择,所以这样的情形,她宁愿放手一搏试着去救葛太太,也不会听天由命,祈祷葛太太性命垂危之下还能生下孩子。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杨大小姐说了那么多,原来也不能保证。

“针扎也不能保证。”赵郎中又冷笑起来。

“不光是针扎,”杨茉抬起头,“针扎只是最容易做的事,往后可能还要切口,再严重还要开腹,要输血,可能会出现各种结果。”

众人听着惊呆在那里。

不止是要针扎,还有那么多他们闻所未闻的治疗法子等在后面。

“你哪来的这个胆子,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这样沽名钓誉,就不怕被官府追究。”赵先生神情激动。

杨茉脸上神色庄重,“就因为我将性命看得重,才会不择手段想要治好病患的病,得病已经是很痛苦的事,如果不管不顾任由疾病发展,那岂不是不给病患一点的希望,不能帮助病患脱离痛苦,一味谨小慎微又有什么用?”

“医者就是因为心中有敬畏、敬信生命的信仰,手握着病患的希望和寄托,只顾自己名声不能全力救人,不如早些放下药箱。”

沈微言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前顿时模糊起来。他从来没听过任何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心中要有敬畏,敬信生命的信仰。

杨大小姐就是因为心中这样想,才会去疫区,才会接手那些别的郎中束手无策的病患。

旁边的丁二抑制不住心跳,胸口剧烈起伏,不禁颤抖着开口,“就让杨大小姐诊治吧,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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