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再相见,把心沉。三三七
江阴城外十里。

天色尚明之际,侯酬勤率领援军终于赶到。

“我们如今还有气力,再赶上一赶,天黑之前,便可赶到江阴城下。”侯酬勤马鞭朝前一指,朗声笑道。

他身后的千余人,虽然多是赶路赶的疲惫,可闻言却又都精神抖擞,只望与倭寇立刻决战!不过朱玉闻言,却是摇头道:“侯公子,我们还是先停上一停的好。”

侯酬勤闻言一怔,看了眼朱玉,不过却也没有多言,反是立刻传下令去,着所有人都停下,这才恭问道:“军师之能,自不必说,既然要我们停下,那便必有原因。”

朱玉点头道:“倭寇便在江阴城下,他们可是围城半个多月,休息的足够,正一心渴战。而我们此来连行三日,疲的很了,若真就直直赶到倭寇近前,以倭寇的果狠,必会舍了江阴,先来攻击我们。反正那江阴城如今孤城一座,对倭寇而言,却也不虞它跑了。如此一来,只凭我们这千多人,少说也要以一敌三,更是以疲战逸,可大为不智。”

就算千多乡勇不惧生死,还有数十江湖好手从旁相助,但一敌三,又是疲惫之躯,战力终究相差太多,这道理侯酬勤的心下明白。

当然,倭寇是不是会立刻来攻,便要看那首领的智慧了。可朱玉自从得了唐逸的传信,对那堀川直行便已有了了解,似堀川那等火暴脾气,自然不会眼看着援军在他背后扎下营寨休息,所以朱玉的把握大的很。

“小心些总是好的。”侯酬勤当下也点了点头。

只不过二人身后的江湖人却多有不满,这些人憋了许多天,临近江阴却要停下,自然牢骚满腹。

侯酬勤见了,却也没有多管,朱玉只得摇头解释道:“那倭寇的首领名唤堀川直行,其人并非普通流寇,应是日本战败武将,所以行军布阵颇有些章法。且其围城多日,渴战多时,我等前去,他若见了,必然来过一战。”

说到这里,朱玉顿了一顿,见众人都自聆听,点了点头,继续道:“非是我长他人威风,只是敌我战力确实悬殊,且我等虽来杀敌,可也不能平白浪费生命。如今既然已定下计策,那便不如稍等一等,不论如何,终是有手刃倭寇的一刻。”

朱玉的言语颇为诚恳,那些江湖人闻言,登时安静许多,只不过其中也有几人闻听朱玉对倭寇内情知之颇详,大为惊异。朱玉眼中余光瞥去,登时便捕捉到了那几人的异处,那殷仁便在其列。

也就在这时,侯酬勤闻言,奇道:“军师怎知那倭寇首领的姓名脾性?”

朱玉收回余光,淡然道:“牛二此去,不仅说服了许老英雄,也顺道将那倭寇的虚实打探了一番,所以那倭寇首领如何,我的心下也还有数。”

侯酬勤闻言一怔,似又省起,问道:“如此说来,牛兄可是来过?怎不见他的身影?”

朱玉神色不变,淡然道:“他早便到了。”

朱玉的话声方落,众人就听头上枝叶响动,一道人影落了下来,正是那牛二。

唐逸将小玉背了出来,以他的武功,自然没有人发现的了,只不过转天就要开始攻城,自己总也不能一直带着小玉,所以唐逸只好先去了丹阳,寻到最好的客栈,将小玉安置好。

小玉在那地下被困的太久,心里惊惶的很,唐逸也不好立刻就走,少不得陪了她一晚,说些话,安抚于她。好在唐逸也需要些时间调息休整,便借此耽搁一晚,转日好好的哄了小玉睡熟,这才赶了过来。

援军这千多人虽然与倭寇比起来,并不算多,但千多人走起来,行踪却也极好辨认,唐逸又知道他们去向哪里,所以不多时,便就赶上,随即跟在后面。以唐逸的修为,这千多人里,除去朱玉外,再没有人能够发现,也直到朱玉开口道破,唐逸这才现身。

看到唐逸人在这里,那些江湖人都是纷纷感叹,只道唐逸的轻功了得,而那殷仁更是眼中精光一闪,很显然是在重新估计眼前这个农汉的武功修为。

落在地上,唐逸照旧只朝朱玉行了一礼,随即木讷的站着,也不多口,只不过他的余光却是一瞥侯酬勤,心下冷道:“要不是他见到小玉的颜色惊人,也不会留下她的性命,茹妹的下落可就当真难寻了。”

虽然还不知侯酬勤此番大举义旗,究竟是不是为了正义,不过有冯茹这事在前,唐逸对这侯家的少主人,可再没有半分的敬意,也更多了许多怀疑。

侯酬勤打量了眼唐逸,心下默算江阴与应天府的路程,心下稍安,随即展开笑脸道:“牛兄此去可是辛苦,此番若能剿灭倭寇,牛兄当记首功!”

唐逸闻言,只是稍微点了点头,随即站到朱玉的身后。对于这个牛二的木讷,侯酬勤却也无法,当下只有问朱玉道:“如今江阴便在眼前,不知军师可要如何安排?”

朱玉抬头看了看,默算时间,言道:“如今时间也算刚好。”说着转头对唐逸道:“牛二,你且去江阴,便道今晚即可动手,着江阴按照计划,先放倭寇半入,而后合门将其一截为二,我们则随后便到。里外两相合力,将这四千倭寇齐剿!”

唐逸闻言,恭身应了。

朱玉再对侯酬勤道:“此去江阴还有十里,便约定戌时三刻动手,如此,我们也可有点时间休整。等一会,大家先饱食一顿,随后出发,一等江阴截下倭寇,大家便齐力奋进,自林中掩杀而出,还可出其不意,落了那倭寇的士气,更兼天晚,那倭寇骤逢大变,必然混乱,便可一力诛之!”

朱玉这一说完,众人皆道了声好,侯酬勤更是拍手赞道:“倭寇此来,遇到军师,却是合该他们命丧于此!”不过说到这里,侯酬勤却是一顿,看着就要离开的唐逸,忽道:“不过牛兄却要留一留,酬勤却还有一事相求。”

唐逸闻言,停下脚步,随即便听侯酬勤道:“那四千倭寇必然要尽剿,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千多人里的倭寇奸细,却也不能再做放任!”

唐逸心下一动,倭寇奸细这事,几天前,朱玉便曾想到,随即稍稍使了计策,侯酬勤也道发现不少,只不过为免打草惊蛇,所以一直没有动作。想如今倭寇就在眼前,自然再不会留了他们。也就在这时,就听侯酬勤猛地高喝一句:“动手!”

侯酬勤的话声方起,便听惨叫连声,不知何时散了开来的侯家私兵护院,早散到援军之中,闻声之下,毫不犹豫的动起手,便见转眼之间,那乡勇之中,便有三人倒毙!

变化骤起,众人先是一怔,还未能反应过来之时,就听那数十江湖人中,却也是闷哼连连。毕竟混到乡勇中的,都不会是重要人物,乡勇能知道内情?所以真正的奸细,还多是在那些江湖人中。但是能混在江湖人里,手下自然便有些真本领,也就不是那么好被杀了的。

也正因此,这闷哼连连,也有许多,出自侯家私兵护院之口。也便在这时,吕钟反应过来,高声叫道:“侯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侯酬勤的剑也出鞘,闻言,朗声道:“吕兄,那些人都是倭寇奸细,酬勤手中证据十足,绝不会冤枉了他们,还望吕兄和诸位朋友尽快动手相助!”

吕钟闻言,却也来不及多想,便只道侯酬勤所言必不会有假,当下大喝一声,反身出剑!有侯酬勤这一解释,再有吕钟动手,周围的江湖人纷纷醒悟过来,一个个也自出剑。有了他们相助,那寥寥几个奸细转眼便落在下风。

侯酬勤虽然剑已出鞘,可却没有冲将上去,反是对朱玉和唐逸道:“军师,牛兄,这些奸细之中,可有一人,武功太高,酬勤没那功力相抗,所以还望两位援手相助。”

也就说到这里,侯酬勤再朝前道了声:“十五,你们也便动手!”

方才侯府中人,剿杀奸细,可却没有去动殷仁,直到侯酬勤这一开口。

侯十五奉命刻意走到殷仁的身侧,一等侯酬勤开口,登时便就出手。他知道自己远不够看,可有侯酬勤的命令,这汉子却是毫不犹豫的执行到底。也正因为侯十五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够,所以下手便是全力,非生即死!没有半分余地可言。

只可惜,虽然侯十五尽了全力,虽然此刻出手的并非只有他一人,但殷仁的武功着实比他高出太多,便听“铮”地一声,那殷仁手中的剑上竟生剑罡,随即横里一扫,侯府围上来的四人,连人带剑,个个拦腰而断!殷仁这一剑就好似切豆腐一般的容易!

剑上生罡,除去名门大派外,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已经算是高手了。便算是名门大派,只要能修到剑罡级的上层,却也是各门的中坚。而似殷仁这剑罡转眼便生,凝实无比,显然功力深厚,便是那些剑气级都不敢去硬接,何况侯府这些普通人?他们手中的剑遇到殷仁的剑罡,根本便与他们的身体一样,挡不住分毫,随即一分两段!

侯十五的武艺虽然不好,可那是因为他未能得遇明师,并非天资不够,说将起来,论起反应,侯十五可说是上上之选。所以他虽然躲闪不开,但这一刻,却能感觉到殷仁那剑朝自己扫来,只转眼,自己便就会断做两截!

心头一叹,未想还没能与倭寇一战,自己便先死在这里,无父无母的他,在这一刻,脑中所想的倒不是死亡前的恐惧,而是对自己无力的无奈。

早在几日前,自己被牛二一招而败,侯十五便大受打击,虽然他知道自己与“高手”的差距,但心下却也有数,那些被邀进去的江湖高手大侠们虽然很强,但怎么都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将自己击败。也正因此,念及自己多年苦练,在牛二的手里却似孩童一般,侯十五才十分的难受。

只不过侯十五却也知道,以他这年纪,便是再寻来名师,却也晚了,所以只道过些日来,去江阴奋力杀那倭寇,也好畅快一番,便是当真死了,能亲手杀些倭寇,也不枉来这一生。

可谁知少主人临行前将自己安排到了殷仁身旁,便道那人是倭寇奸细,要自己和十一、十三、十四三位兄长一起,听令动手。自那一刻起,侯十五便就没了生还的念头。

只是即便如此,侯十五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也如与那牛二对垒一般,连一招都捱不过去,感觉着剑罡划过那三个兄长的身体,直朝自己扫来,侯十五的心下只有暗叹一声,闭目等死。

也就在这时,只听得“砰”地一声闷响,侯十五就觉一阵眩晕,耳里嗡嗡的,再听不到声音,身前更似是有破掉一般,随即里面猛地吹出一阵强风,直将自己吹的远了!

“我不是被一剑两断?”

侯十五一奇,再睁开眼来,便见自己竟然身在半空,胸口则是一阵的烦闷,随即疼痛无比,就好像被大锤重重的锤了一下,肋骨咯吱咯吱的,就要碎掉!

不过侯十五却是知道,自己能感觉到这份疼痛,说明自己没有死,最少现在还没有死,再转眼望去,就见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是他!原来是他救了我!”

侯十五所见的那人正是唐逸,侯酬勤一提起奸细,唐逸就想到了殷仁。而且唐逸也看到了侯十五的移动,所以一等侯酬勤开口,他的身形便就一展,虽然没能救下其他三人,可侯十五终究还是护了住。

侯十五方才听到的那声巨响,还有胸口一闷,正是唐逸迎上殷仁那一剑的声响罡风,这还是唐逸替侯十五挡下了大部分的罡风,否则便只是那一震的余力,也能杀死侯十五了。

朱玉在旁看着,没有动手的意思。凭唐逸的武功,那殷仁并不是对手,朱玉可放心的很,所以当下反是一展身形,将那侯十五自半空接了下来,转手卸去他身上余力。

侯十五的武功在殷仁的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朱玉和唐逸都很清楚,他们自然也不会认为侯酬勤不懂,虽说侯酬勤可能需要有人先拖住殷仁,但这么多人里非选了侯十五来,要说这里没有私心,朱玉可是不信。

“虽然还不知唐逸去侯府查探的结果,不过就凭侯酬勤要我们换那院子,而院子则是侯十五帮我们安置下的,如今侯酬勤要侯十五去杀殷仁,十有八九,不过是要借殷仁的刀罢了。”

说来说去,侯十五为自己和唐逸准备住处,可是好心,如今被安排在殷仁的面前送死,很可能是受了自己和唐逸的拖累,所以唐逸竟是使了全力,赶在侯十五被杀之前,将其救下,朱玉也没有坐视不理。

朱玉一起身形,拦下倒飞而出的侯十五,随即自腰间的那个小小布囊里寻了粒药丸,喂给侯十五,手中更是一缕真气渡将进去。有朱玉这双管齐下,侯十五的伤虽重,可转眼便没了性命之忧。当然,侯十五心下感激的同时,可并不知道这些内情,更不知道他方才所吃的那粒药丸的价值。

再看唐逸,他那一剑与殷仁撞在一起,两人同时一震!

倒不是殷仁的修为与唐逸一样,而是唐逸使的剑并非自己所修,所以不敢催上太大的气力,以免还未迎敌,手中剑便就被自己的内力冲的粉碎,所以这一剑的威力大减。

两剑相交,随即就听“砰”地一声响,罡风四溢之下,两人手中剑登时粉碎!

同时一皱眉头,唐逸和殷仁的心下都是明白,对手的实力绝对不只如今所表现出来的这些,其手中之剑都不过是胡乱寻来,所以根本便承受不了彼此的真气!

唐逸早便怀疑那殷仁应是使刀,如今看来,更似自己的猜测,当下冷哼一声,胡旋步起,朝旁一转,再是抽出背后的第二支剑,又刺了出去!

唐逸和殷仁方才的动手虽快,可那交手后的猛烈罡风,却是将周围人等都迫了出去,所以转眼间,这二人周身便空旷起来,唐逸这胡旋步法却也更好施展。

不过如此一来,却苦了殷仁。殷仁不似唐逸那般事先准备了六支剑,他那剑一碎,心下便道不好,又见唐逸忽然转到自己的身侧,这身法竟然是那么的诡异难测,心下登时升起不敌之感!

不过殷仁却也了得,他那剑虽然失了,可唐逸的一刺,却没能当真得手。就见殷仁猛地朝前一跨,堪堪躲过这一剑,随即竟还竖掌成刀,反臂朝唐逸的脖颈斩来!这一斩若是斩的实了,便是唐逸的头能够保住,这里面的骨骼也会尽碎。

除去几个仍在动手的人外,所有人都被唐逸和殷仁这一战所吸引,之前二人出手,那些乡勇可没能看到,且这两个人是分别挡下吕钟和熊虎,而非对战,哪似如今,二人出手,罡风剑气四溢,式式惊奇,招招夺命?

尤其殷仁竟然躲开了唐逸的一剑,随后反手一记手刀,直斩过去,那手刀之上竟然隐有风雷之声,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其威力!不过这也都是旁人的想法,手里扶着侯十五的朱玉却是半分都不为唐逸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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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脚脚凌晨连同上一章的错别字一起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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