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
唐逸此刻口中的前辈便是他。

唐冰身为唐冷的弟弟,武功定不会差了,而且练习暗器,那耳力必然极强。想当初唐逸在黑暗中有个什么动作,甚至只是动动眼皮,唐冰都能单凭耳朵听出来!唐冰的耳力如何,可见一斑。

再说流沙能有多厚?唐逸能挖开沙洞而出,上下才不过丈许。也便是说,唐逸救下冯平以及随后与冯平那番对话,只不过隔着丈许厚的松散流沙,凭唐冰的耳力怎可能听不到?

只要唐冰将他那时听到的复述一遍,与自己今日所言两相印证,那就足以证明自己曾经救下冯平,足以证明自己将母亲和冯茹托付于冯平,也足以证明最后是冯平负了自己!

这,可是铁证!

至于自己是不是马匪的奸细,唐冰虽不能证明,可既然自己救下了冯平,那还有多少人相信这样的人会为了谋夺冯家财产而去做马匪的奸细?

所以唐逸自一开始便没有说出自己救下冯平的细节,为的就是要引诱常承言,让他先承认罗志确实被罚,承认常天赐曾经千里追击过自己。至于罗志为什么被罚,常天赐究竟要不要杀自己,那并不是关键,只要能证明冯平被自己救过,那谣言便不值得相信,自己和母亲也就清白了。如此一来,究竟是否说谎,自然也不难猜测,就算不能将污蔑自己的这个罪过坐的实了,可也能打击崆峒的声誉。

方才常承言欺自己没有证据,借冯茹和小玉指自己忘恩负义,可却不知这也正是一步步的踏进为他而设地陷阱。唐逸不顾心头滴血,与小玉论斤论两的秤那恩情,为的便是这一刻!

如今,可算是成功了。

果然,常承言眉头紧皱,他怎也未想到猛然间奇峰骤起,若流沙下真有个耳力过人的高手,那自然能做人证,而且还是铁证!起码是证明唐逸救下冯平的铁证!

猛地去看唐冷,常承言心下暗省道:“原来如此!我说那少年怎地出关前不会武功,回来后却有了根基。这还不算,他竟然弃箭不用改使暗器。想来那大漠下的高手,十有**是唐门中人。而能给十六岁的少年强打下根基,此人身份必不寻常,这样的人,唐门也没几个。”

常承言正想到这里,就听广通大师忽是高宣了声佛号,问道:“唐小施主,你在沙下遇到的是哪位前辈高人?他又怎会在流沙之下?”

常承言眉头一皱,广通大师这一问,明显是给唐逸牵线搭桥,可他又偏是无法阻止。随即就听唐逸朗声道:“那位前辈姓唐讳一个冰字。唐前辈是被困在沙下的。”

唐冰虽然没说是谁追杀地他,可唐逸怎么想都觉得是万马堂下的手,只不过唐冷没有发话,少年自觉还是不说为妙。就如方才,唐逸望向唐冷,便因为真要以唐冰为人证,就得先将他被困沙下说将出来,这可有损唐门的颜面,必须要唐冷点头才是。

唐逸说完,恭敬的站在那里,只等广通大师再问。不过旁人不知,唐逸看似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其实他因赤瞳一直运转,正承受着旁人无法忍受地痛苦!刺痛,无数把细针千百下的狠狠扎在眼中,要是旁人,早便高声狂呼了!不过就算再痛,唐逸也没有半分收回赤瞳的意思,因为他要监视常承言的眼神举动,一丝一毫都不能错过!

唐逸知道,自己如今占了先,是因为唐冰被困,常承言一无所知而已。说到底,就如之前那场剑试,自己仍是胜在知己知彼,而常承言则与他的儿子一样,败在不知自己地底细上。唐逸心下明白,常天赐的智慧就不下自己,常承言多了几十年经验,又做了许久的名门之长,智计更不会弱了。所以与他斗智,就算自己一时占得先手,也绝不能有丝毫马虎,眼睛再痛也不能放松片刻!

广通大师听了唐逸的回答,没有去问唐冰为何被困,只是点了点头道:“唐冰施主,贫僧曾是见过一面,是个惜言如金的人,不过只要他开口所言,必不会有假。”

顿了一顿,广通大师问道:“那唐冰施主现在何处?小施主可以请他出来作证。”

便在这时,常承言眉头一皱,插口道:“大师且慢。”

见广通大师闻声停下来,常承言皱眉道:“唐门与唐逸同来,这证可不好做得。”

常承言此话一出,唐冷终于起身,冷道:“那常掌门带了冯家姑娘来,这证怎就做得了?”

唐冷这一起身,可比唐逸又强上许多,毕竟唐冷的身份与常承言一般无二,说起话来,自然硬气许多。

就见

当下便是一滞,唐冷道:“再说我三弟仍然被困大.;门可没有怀的必要。”说着,唐冷转向广通大师道:“虽然现下我三弟不能作证,可只要我唐门出关寻到他,便可真相大白。”

唐逸闻言,心下终于一定。

他知道,唐冷这些日的打算便在这里,其他诸如打击的声誉,落东盟地颜面,这都是其次,更不提单为自己伸冤这种小事。

唐冰被困大漠,人在关外,唐门要去搜寻,少说动用百人,多则数百。这些唐门中人虽然都会武功,可以直接走蜀道穿秦岭而过,但不论如何,要出关,就必经过崆峒!虽然经过上届嵩山之盟,大派不再受各省地界的约束,但百多、数百人齐经另外一个名门的地盘,而且这两派还是分属东西两盟,没有足够的理由,那是绝对行不通的。

果然,就听唐冷继续道:“我那三弟被困沙下,正巧唐公子也是机缘巧合,陷了进去,这才将我三弟的消息带将回来,我们也才知道原来三弟一直没有消息的原因。既然如今常掌门要证据,那正好,我唐门也正要出关,不如常掌门与我们同去,一等寻到我那三弟,便可真相大白,可说一举两得。”

好个一举两得!

常承言此刻哪还不知道唐门要做什么?方才的震惊过后,已是渐渐冷静下来,心知事情虽然已烂至此,可终究还是要补救的。况且大漠广大,唐门也不见得真就寻的到人,真若空手而归,自己还有反击地可能。

不过常承言就算定下主意,却也不敢敷衍了事,当下便问道:“唐掌门既然这么说了,那便是早有定计,常某自无异议。只不过大漠寻人好似大海捞针,唐门要出多少人手,我崆峒要出多少人手,可还要再行商议。而且既然是要寻人证据,那就不能仅仅只有你我两派。”

常承言话里藏针,说什么早有定计,那是暗讽自己早有心算计崆,不过唐冷并不在意,只管答道:“那是自然,此去应多邀同道,也好一同做个见证。”

多去几个门派的人,虽不出力,可崆峒地面子上也好看些,毕竟不是唐门一家独大的横穿崆峒腹地。而且多了旁人,也可显示自己坦荡,所以唐冷想都未想,便就应承了下来。

随即就见唐冷朝着其他掌门一礼道:“还望各位掌门能派人来做个见证。”

行云一直冷眼旁观,此刻才站将起来,点头道:“自是应当。”

广通大师口宣了声佛号,亦算同意,其他人自也纷纷符合,一番你言我语下来,就只两人地没有开口。

德皇不开口,是因他不参与其中。就和唐门之间的这点冲突,还未到影响根本,所以德皇只是旁观,平淡地表情中也只稍露出一丝对唐逸的欣赏,这少年的表现,即使德皇,都印象深刻。

至于另外一个没有开口的人,则是飘渺天宫主人。只不过与德皇的表情相反,他却是微皱了眉头,有些不喜。

德皇在旁见了,暗摇摇头,心道:“严枝他不喜欢精于计算的人,可惜了那少年刚刚因为出言示警而得到的一点好感,此刻怕是全都没了。”

台上众人,神态各异,这要是平时,唐逸自然会多加注意,只可惜此刻的他却有心无力。赤瞳虽在,可却因为使用的过久,不仅疼痛难忍,眼前更是渐渐模糊起来。但唐逸却不想合上眼睛休息,因为自己还有要看的人。

冯茹。

唐逸拼命地睁着眼睛,一片朦胧的暗红中,似有两道瘦弱的人影正互相扶持的站在哪里。

无人问津。

与台上台下的这些人相比,她们仿佛已经被人遗忘,孤零零的站在台上,是那么的柔弱、彷徨,凄凉。

可惜眼前越来越是模糊,就算唐逸用尽一切的力气,不顾眼睛的巨痛,仍然看不清楚。少年知道今天自己这赤瞳用的过度了,怕就算现在合上眼睛,都有些个晚了。

不过少年却仍然徒劳的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他所要的,不是想看她的窘境,更不想嘲笑,当然,少年也没有对自己的所为后悔。唐逸只是想看清冯茹,看清她如今的样子,然后记下。

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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