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肥肥的一章哦,四千多字呢!)
当一样样美食被身边的大丫鬟从那个巨大的食盒中端出来时,贺常齐的几位好友已经顾不上打量邹氏了。

勾了芡的糖醋小排骨整齐的码放在精致青花瓷碟里,揭开了盖子的老鸭煲浓香馥郁,飘着一层红辣椒鱼肉却嫩的如豆腐一样的大盘水煮鱼,配了薄薄千张和翠碧葱丝儿的京酱肉丝,还有冒着袭袭热气的鲜嫩豆腐羹……每端出一样,这几位围着桌子坐的贵公子眼睛就瞪大了一分。

直到最后那大丫鬟将一个小型锅灶端到桌子中央,又小心在锅子下面点了火,几位贵公子已经愕然了。

郑世子还从未见过这样吃饭的阵仗,这端上桌子的七八样菜,飘散着浓郁香味的菜,他居然一样都没吃过!

郑世子迫不及待指着中央那被点燃的小锅,“嫂子,这个叫什么?这样的吃法,就算是在皇宫大内,小弟也从未见过。”

坐在主人位子上的贺常齐显然对今日楚琏特意准备的菜式极为的满意,这其中除了那道水煮鱼他那日吃过外,其他的竟然连他都未见过。

邹氏代替楚琏来送菜,楚琏自然早就将这些菜的特点和名字告诉了她。

此时,几个嘴馋的男人一同仰着头望着她,期待着她的解惑,这样聚焦的目光让邹氏感受到了久违的瞩目和舒坦。

这样的舒坦让她心中的那个念头一瞬间就放大了。

邹氏优雅的一笑,那神情那举止堪为世家女子的典范。

贺常齐的几位好友只听她用好听的女声道:“几位公子,中间这道叫干锅,制作简单,先将干锅里要制作的食材提前处理好,吃的时候,点燃干锅下面的火就可以了,非常方便。”

喜欢新事物的郑世子甚至凑到近前仔细看了看,看完后拍掌大声赞道:“妙,妙,实在是妙,如此,不管什么时候想吃,都能吃到刚做好的菜,岂不美哉!”

其他几人也都符合。

邹氏听到郑世子的夸奖,更加开心,她嘴角牵起,憋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是啊,这样做吃食的法子也是我无意中才想出来的,倒是没想到郑世子会如此喜欢。”

本来几人还满脸高兴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这其中当属贺常齐最为尴尬,他想要拉住妻子的衣袖提醒,却听到邹氏继续兴奋道:“这道是水煮鱼,这上面浮起来红彤彤的是一种新的菜蔬,是大郎从外邦人手中买回来的,我瞧着这东西奇怪,就想着用它做些吃食,没想到这东西放进鱼片里煮出的鱼片竟然会这么美味,一会儿你们定要好好尝尝。旁边的那道是……”

邹氏滔滔不绝介绍着这一桌子的菜,却没发现桌边的人面色一个个都变得古怪诡异起来,萧博简一双狭长桃花目深处满是鄙夷,他满目嘲讽地看了邹氏一眼,琏儿的功劳就这么被这个女人占去了,她在他们面前睁眼说瞎话难道一点儿也不脸红?

贺常齐脸色憋的通红,可是瞧着妻子这般,他又无法狠下心来当面拆穿。

等到邹氏终于将这些菜都介绍完,却发现周围好似突然安静了,并不如当时上菜的时候那般活跃,邹氏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心情忽而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轻声询问:“怎么?可是几位公子不喜欢嫂子做的菜?”

年轻的威远候和鸿胪寺的葛大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后,却笑着对着邹氏行了一礼,“嫂子多想了,能吃到嫂子亲手做的菜是小弟们的口福。”

听到威远候这么说,邹氏高高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还要再说,这次贺常齐却极快的打断她:“好了,我还要和几位好友相聚,你先回去吧。”

邹氏只好住了嘴,想着夫君难得带着友人来府上,又都是男子,她一个内宅妇人在侧确实不太符合规矩,当即也就告辞离开,带着身边的丫鬟嬷嬷仪态万方的走出了厅堂。

邹氏的身影消失不久,贺常齐就起身走到了下首,深深朝着几位好友拱手下拜,“拙荆不诚,贺某在这里给诸位请罪,还请诸位莫要怪罪。”

邹氏不知道,贺常齐早就与几位友人交代了实情,而邹氏却突然到了贺常齐面前冒领了楚琏的功劳,这不是在昭显她的贤惠,反而是当着贺常齐友人的面打贺常齐的脸。

葛大人连忙将贺常齐扶起来,“贺兄莫要自责,钱财富贵虚荣贪心每个人都有,嫂子也不过是不想在我们这些兄弟面前丢了你的脸面罢了,我们有什么可怪罪的。”

威远候也跟着笑着符合,“我们几人好不容易有时间聚在一起,今日美食当前,可莫要辜负,来来,吃饭喝酒!”

这么一场,邹氏的谎言才算是被揭过,不过几人虽然都没有当场拆了贺常齐的面子,但是心中如何想,却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不过有一点相同的是,邹氏的形象可谓是糟糕透顶,甚至郑世子和威远候都开始同情起贺常齐起来。

邹氏不能为贺常齐诞下男嗣不说,品性居然也这般卑劣,邹氏品性不好,直接就影响了这几位对于定远侯府待嫁姑娘们的看法。

本来是一场长脸面的小聚,被邹氏这么一搅合,贺常齐差点在朋友们面前抬不起头。

不过这样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当几人将桌上的美食夹进嘴里后,什么邹氏什么欺骗什么不堪都被忘的一干二净,眼前唯一剩下的就只有美食了,这个世界这个时候,也唯有美食不能辜负!

往常几位贵公子相聚的情景总是高洁风雅的,相约二三好友,煎上一壶茶,温上一壶酒,炙烤上一两块鹿肉,若是心情来了,还能作诗一两首,赋词一两阙,丹青笔墨,曲酒流觞……总之,怎么高雅怎么来。狼吞虎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是没文化的粗汉才做的事,他们自诩名门出生的贵公子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可是现在……呵呵。

什么贵公子什么气度什么风雅,这些狗屁东西能当美食吃吗?能满足口腹之欲吗?

答案是不能!

威远候和葛大人是发小,两个人小时候就是一起长大,开蒙念的是葛家的族学,两人母亲更是闺中密友,两个小子好到同穿一条开裆裤,可这个时候呢!

小威远候快速地解决了一块回味无穷的糖醋排骨,一双眼睛还盯着那盘子里的,这个时候郑世子长筷一伸夹走了一块,白色的青花瓷盘里只躺着最后一块了,威远候当机立断,飞速戳向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排骨,电光火石间,却有另一双银筷与他碰到了一起。

威远候顺着那筷子看过去,就见到平日里人模狗样的葛大人两个腮帮子鼓鼓的。

他眼角一抽,提醒道:“葛大,是我先夹的,筷子拿开。”

“李四,我比你长一岁,小的时候什么好东西都是我让着你,这次派你让大哥一回了。”

“葛大,你嘴里还没吃完呢!”

……

从小关系好的与双生子没什么区别的威远候和葛大人这个时候却为了一块糖醋排骨吵了起来。

贺常齐满头黑线,手上却一点也没闲着,不断伸筷夹那碗水煮鱼。吵吧吵吧,吵了就没人与他抢这盘了,那次三弟妹虽然也送了一碗过来却并不未吃够,加上他饭量大,上次根本就没吃爽利,这次因为是招待客人,所以楚琏特意做了许多。白嫩嫩的鱼肉带着辣椒微微的呛味和麻香,入口即化,好吃的简直要人想要把舌头也吞下去。

刚把一块薄薄的鲜嫩鱼片送进嘴里,就见到对面萧博简不动声色拿了把勺子伸进了大陶盆中,随后筷子与勺子一齐在陶盆中翻搅,等到勺子从红彤彤的辣椒里露出了头,勺子里躺着的是满满一勺的白嫩鱼片……

然后贺常齐大睁着眼睛就看到萧博简把鱼片都倒进了自己面前的那只甜白瓷小碗中……

随后空掉的勺子又伸向了装着水煮鱼的大陶盆……

卧槽……这特么是一群什么贵公子,分明都是饿死鬼投胎的!

原本应该有说有笑有酒的一顿饭食,居然两炷香不到就结束了……

瞧着几位好友一个个捧着肚子挺在座位上,心满意足的打饱嗝,贺常齐的额角就忍不住的抽搐。

幸好他瞧着情形不对,就将身边的下人都遣了出去,不然让下人们看到刚刚像是打仗一样的情形,估计他们肯定以为这群贵公子被人掉包了,而且假扮的人还都是从饿了十天半月的乞丐窝里选出来的。

再瞅瞅桌上一个个连汤汁都不剩下的空盘空碗,贺常齐就根本懒得再说什么了。

等到几个吃饱喝足的混蛋歇过劲儿来,郑世子就不开心的拍了桌子,“贺大哥,你真是不厚道,枉兄弟们每次吃酒都要叫上你,家中饭菜如此可口,居然到今日才请我们上府小聚!”

葛大人瞥了一眼旁边方正黑脸盘的贺常齐,又想到刚刚邹氏一番言行,心中有些微妙,回想刚才贺常齐也是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恐怕今日这样好的饭菜,他也是第一次吃。

葛大人倒是没怪罪贺常齐藏私,而是毫无形象半靠在椅子上,细细喝了一口老鸭汤砸吧砸吧嘴,酸溜溜的道:“贺三郎这个好运的,也活该他去了北境苦寒之地,原来我还觉得这小子挺可惜的,不过现在,我可是一点儿也不同情他,要是贺三郎现在在我面前,我就送他两个字‘活该’!”

小威远候和葛大人眼前没了糖醋排骨,又成了一对勾肩搭背的好兄弟,“可怜的贺家玉三郎呐!”

吃饱了的萧博简依然很是低调,他微垂着双眸,黑色的长睫盖住了他幽深的眼神,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左手食指的指骨,薄唇因为刚刚嗜辣此时多了一抹红艳,谁也没看到他此时不甘和愤懑的表情,他安静的就像是一尊雕像。

郑世子要不是早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早就询问他是怎么回事。

萧博简目光微微扫过坐在主位上的贺常齐,眼底有一抹暗光。

原本这些都应该是他的才对!

琏儿为他洗手作羹汤,友人在他面前夸赞琏儿的好手艺,琏儿为他主持家事,夫妻日日相对,甜言蜜语,相濡以沫……

就在几人用了一顿终生难忘的饭食后,厅堂外才走进来一个手提酒壶的年轻常随。

常随震惊地看着桌上被一扫而空的菜肴,不敢相信般的又眨了眨眼,最后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了,快步走到了贺常齐的身边,他低声在贺常齐耳边询问:“大少爷,这……这酒还喝不喝了?”

原来常随是去取酒了,十年份的玉洞春,是小威远候特意带来的。

谁也没想,这酒还没上桌,菜肴就没了……

郑世子看了几人一眼,道:“斟酒吧!”

小威远候和葛大人也点头,吃饱了,喝酒不伤身,况且刚刚吃的畅快,现在也有了喝酒的兴致。

贺常齐点头,吩咐常随叫了两个丫鬟进来将空盘子都撤了下去,又让上几盘大厨房的菜,摆放上酒盏,给几位好友斟满了美酒。

吃了刚刚那桌菜,再来瞧平日里他们经常吃的这些菜肴,顿时觉得口中无味,心中难过起来。

几人似乎都预示到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尝过了山珍海味,再去吃那些树皮粗食,恐怕没几个能够下咽的。

这么一想,几个人难免就喝的多了些,十年的玉洞春可算得上盛京城最浓郁的烈酒了,后劲儿十足,加上大厨房的菜已经入不了口,进了肚子的酒水就变得更多起来。

半个时辰后,别说小威远候,就是贺常齐这个酒量还不错的,都已经晕晕乎乎,分不清今夕何夕。

常随瞧几位主子爷都已经成了这样,无奈只好给各人安排厢房,暂且歇下。

原本还不省人事的萧博简被身边面貌普通的常随扶到厢房后,那双迷蒙的桃花眼骤然睁开,他眼眸清明,哪里还有一丝醉意。

扮成普通常随的卫甲对着萧博简施了一礼,“主子,您没醉?”

萧博简轻应了一声,伸手捏了捏眉心,“你与我一起去一趟靖安伯府后院,让卫十九在这里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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