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泽和冯奉世都躲开了,他们可以坐到一边看别人在痛苦中煎熬了。赵增寿和弘恭互相看了看,对这样的局面他们也没有好办法,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谁让丞相说过相关人等都要回避的。弘恭再一次坐了下来,继续当他的耳朵,而赵增寿已经是坐立不安了,现在此案已经牵扯到七位内阁成员中的五位,那王逢的屁股已经能和自己的脑袋划等号了,只要处理不好,任何一方从中挑个毛病出来,自己就死定了。赵增寿现在后悔了,早知道这样,自己还在长安城混个什么劲,还不如早点想想办法,到地方上去做个太守、州牧什么的,也比现在强得多。
张伟业注视着眼前这奇怪的一幕,他对官场上的事情不太懂,他见审案的官员一个个都主动退了出去,把他这个被告凉在中间不闻不问,尤其是那个赵增寿,愣在那里半天没问话,他不明白这些人都在想什么,在怕什么,好像捅王逢屁股的人是他们,而不是自己,张伟业见大家都不问了,干脆自己继续往下说了,反正前面的问题自己还没有答完:“还有赵胜……”

“什么?赵胜?!”赵增寿的语气中一半是诧异,一半是欣喜。

在得到张伟业的肯定答复后,赵增寿暗自庆幸,可他脸上却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他站起身来对着弘恭拱了拱手,说道:“弘大人,没想到此事也牵扯到本官的身上,既然如此,本官也只好回避了,现在只能烦请弘大人辛苦一下,替本官问这个案子吧。”说着,他也走到门口搬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这下好了,一个审案的,两个监审的都卷入了这个案子,不过他们三个对自己的儿子参与其中还是很满意的,至少不用得罪任何一方,最多回去骂骂儿子给别人看看。

“你们……这个……在下……”弘恭急得又站了起来,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好不停地摇手,表示不行。

李恩泽站起来说道:“弘大人不必推辞,你才从地方调入京城,家眷都不在长安城,一定不会与此案有所牵连的,老夫看弘大人来审理此案最合适。”

“对,对,对,就请弘大人问案吧。”冯奉世也跟着表示赞同。

“可是……”弘恭后悔了,他刚才还在旁边看热闹,现在却一下子被推到了最前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自己的儿子也接到长安城,和张伟业他们混在一起。他突然想起个理由,于是对几个人拱了拱手说道:“几位大人,不是下官不想审这案子,实在是下官不懂律法,如何能审理此案?依在下来看,不如先回去禀报丞相他们,让他们来定夺吧。”

几个人没想到他找了这么个理由,可此话又十分的在理,他们互相看了看,都找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于是只得先把张伟业带了下去,然后几个人一起回去找萧望之他们商量。

萧望之等人在广阳殿都有自己休息的房间,可他们没有一个睡得着的,一听说李恩泽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于是一个个都赶了过来,了解最新的情况。

李恩泽把廷尉府堂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在场的众人都傻了眼,谁都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个案子会牵扯上这么多的朝廷要员。

萧望之问李恩泽:“除了你刚才说得几个,还有谁参与了打架?”

李恩泽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只问到这里就没有再问了,不过看样子少不了。”

“那让谁来审理此案呢?”萧望之边想边看了看在场的众人,他这一看不要紧,把中书令石显吓了一跳,内阁就这么多人,已经有五个牵涉进了此案,萧望之是丞相、霍山是太常,都不会亲自审理此案,弘恭又不通律法,那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了。石显和弘恭是在年前一同调入长安的,他的家眷也不在长安城,而且他在地方上就管着刑狱,正是审理此案的最佳人选。可他也不敢接手这个棘手的案子,生怕审出什么祸事来。

石显灵机一动,在萧望之点自己名字之前就抢先说道:“丞相,各位大人,下官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按身份,石显是没有发言权的,可现在大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在得到允许之后,石显说道:“下官在想,既然这事是由一群孩子打闹引起的,就应当算是一件普通的案子,没有必要让廷尉府来审理,更没必要让内阁来管。不如和普通百姓一样,把这个案子交给京兆尹负责,京兆尹负责长安城的治安,他来最合适。”

石显的话让在场的人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王武虽然不乐意,可他又挑不出这话的毛病来,也只好勉强表示同意。

于是,这件惊动内阁和皇上的小案子,一下子又从天上飘到了地上,落到了京兆尹的头上。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京兆尹硬着头皮来审理此案,他明面上收集“人证”、“物证”,暗地里却在权衡利弊,他也知道这样的案子可大可小,无论怎么做都会得罪人,甚至得罪一帮人。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判张伟业无罪,只是登门赔罪了事。王武对此气愤至极,但审理的结果表明那把匕首是自己儿子的,而且是他有意伤人在先,反被自己的匕首所伤,对这样的结果王武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提不出任何的反对意见来。

王武虽然在这件事上拿张家没有办法,可他心里对张家更加地痛恨了,在以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处处和张家作对,张雄提出的向阿兰州增兵的计划也被他百般阻挠,使得这件本来应该紧急处理的军情拖了一年之久。另一方面,他也认定京兆尹在此案中偏袒张家,没过半年,他就找了个机会将京兆尹革职查办,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这件案子终于审结了,张伟业虽然被判无罪,可他的日子并不好过,从王家赔罪回来,张英狠狠地把他打了一顿,然后宣布,三个月内不许他出门。结果,在以后的这段时间里,张伟业真的连大门也没出过,整日里不是练武就是看书,都快把他逼疯了。

这天,张英从外面回来后突然把张伟业叫了去,说是要和他谈谈,张伟业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令父亲不满意的,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张英的书房。

“伟业啊,我们张家世代为将,东征西讨,为大汉朝立下了赫赫战功,当年你曾祖留下遗训,要我们世代保卫大汉的江山,所以你也不能例外。”

张英没有说错,从张伟业的曾祖张全算起,还有他的爷爷张德阳,生前都是汉军的最高统帅,而他的二叔公张俊逸现为太尉,掌管天下兵马,他的伯父张雄是阿兰州的最高军事长官,他的哥哥张成龙是御林军的少校,他的堂兄张翔是禁卫军的少校,就是张英也是刚刚从军中退役入朝为官的。

张伟业对这些一点儿也不陌生,张英没少对他提起过,他也知道自己必将走上同样的道路,可张英下面的话让他吃了一惊。

“不过,以你现在的本事,送你进陆军指挥学院只会害了你,所以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你送到洛阳骑兵学校去。”

“啊!?”张伟业开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合上,在大汉,要想当军官,就必须进入军校学习,可洛阳骑兵学校培养的是普通骑兵,出来只是一个下士,升到头也只是一个上士,说白了就是一个兵,成不了官的。

“可是,父亲……这……”张伟业想分辩几句,但被张英打断了。

“你不必再说了,为父已经想过了,你要是做了军官会害了你和你的手下。我送你去洛阳骑兵学校,就是想培养你的能力,让你能在军队里生存下来。你收拾一下,下个月初一你就走,这段时间你就和你的那些朋友告个别吧。”

张伟业见自己的父亲主意已决,知道不能再改变了,于是出了书房,回去准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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