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五章、上西楼,百般相思空倚慕(下)
户县虽然离京城极近,但还保留着朴实无华的民风,比之阳翟的彪悍民风,这里可是让陆子诺欣慰不少。

外加县丞和县尉亦不是外人,县尉是同窗,而县丞是师兄穆惊云,虽然穆相流放岭南,但穆家并未受到任何牵连。

穆惊云原本心有不甘,觉得父亲是无辜,但穆非离京前的一席话,让穆惊云顿悟,随即踏实下来,继续安心做他的县丞,并给乐景宾赎了身,迎娶进门,又将妹妹穆随云带在身边。

陆子诺到户县的第二日,便跑去穆惊云的宅子,讨喜酒喝,可见了乐景宾和穆惊云却为难起来:“我是该叫景宾姐姐嫂子呢,还是要称惊云兄为姐夫?”

“自然是叫他姐夫,你是先认识的我。”乐景宾笑着拍了拍陆子诺的肩,京城一别便是两载,别后物是人非,一言难尽,但终究是重逢了。

穆惊云笑着:“听娘子的。”

“好,姐姐姐夫,我来讨喜酒了。”陆子诺笑着,跟她们进了院子。

院子中,一颗银杏树下,站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满地金黄的落叶,与一袭藕色衣裙的她,虽然撞色,但极为出彩,让人眼前一亮。

“随云!快来见过你子诺哥哥。”乐景宾对少女说道。

“竟然是随云啊?”陆子诺惊叹,七年前的曲江宴上,那个娇俏的小姑娘已经出落成豆蔻少女了。时光不仅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却也雕刻出精致的面容,面对这个支离破碎的世间。

“子诺哥哥!”穆随云翩然走来,脸上渐渐浮起粉色的霞光。

几人落座,喝着云顶雾茶,穆惊云笑道:“子诺来得正是时候,我与景宾的喜事你没赶上,却正巧赶上随云的。”

“谁这么有福气?娶到随云?”陆子诺瞪大了眼睛。

“韦君谊!”穆惊云说道。

陆子诺不禁愣了一下,虽然没见过韦君谊,但同在官场,还是听过此人大名的。

韦君谊自幼聪慧,颇有才气,国子学毕业便考中进士,就授为右拾遗,二十岁便进入翰林院,担任翰林学士,深受慕容适宠信。他常与皇上以诗歌唱和,并与杨延龄、穆非两相出入禁宫,以备顾问。后因母丧离职,期满后起复为南宫郎。

如此才华横溢的人,却因媚上,总有些不好的传言入耳,但能在穆相倒台后,迎娶穆随云,这让陆子诺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

见陆子诺沉思不语,穆惊云笑了笑:“此人有大才,亦有大志向,心底纯良,并不是传言的那般。”

“嗯,我相信穆兄的眼光。”陆子诺点头。

“要叫姐夫!”穆惊云纠正着。

陆子诺笑着改口:“对对,姐夫的眼光一向好得很。”

“去,又在这里贫嘴。”乐景宾笑着,却突然掩了口。

“怎么了?”穆惊云满是担心。

“没什么,只是忽然有些恶心。”乐景宾摆摆手。

“姐姐怎么了,我唤思雨姐姐过来,给你看看。”陆子诺满脸担忧。

乐景宾却是一笑:“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应是有了。”

“真的?”这下倒是惹得穆惊云兄妹和陆子诺异口同声了。

“景宾!”穆惊云立即抱起乐景宾转了两圈。陆子诺笑得合不拢嘴,穆随云亦是满眼愉悦。

“快放我下来,我都要晕了。”乐景宾拍着穆惊云的手臂。

穆惊云依言停下,却不肯放下,抱着乐景宾去了主房。

陆子诺笑眯眯地看着,心底竟是漾起一丝甜蜜,新生命总是令人期待的。

过了好一会儿,穆惊云才出来,陆子诺便告辞并说:“我回去还是让思雨姐姐过来看下,听闻头几个月最是要小心。”

“那就多谢了了,不过,子诺……”穆惊云张了张嘴,最后只是一笑:“你自己也该打算了。”

看来景宾姐姐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和他说过了,陆子诺便笑着摆手:“知道了,别让景宾姐姐为我担心,我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陆子诺立即找到思雨,央求道:“好姐姐,帮去去看看景宾姐姐好不?”

“你呀,也不在意在意自己,总想着别人,真是的,先把药喝了,要不我可不去。”

陆子诺无奈,捏着鼻子将药一饮而尽:“我这药还要喝多久?都换了四个方子了。”

“喝完这几副就可以了,你倒是明白换了药方?”思雨半嗔半笑。

“这药味不同情,当然知道了。思雨姐姐快去吧,我那惊云兄紧张着呢。”陆子诺笑嘻嘻地说着将思雨推出了院门。回身便见莫洵笑着站在身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去讨喜酒去了?”

“这回可以等满月酒了。”陆子诺笑弯了眼。

“我怎么记得某人已经戒酒了?”

“酒是戒了啊,但筵席还是好期待的。”陆子诺笑着进了屋去换官服。

换了官服出来,就见思雨急匆匆赶了回来,取了针筒便要走,陆子诺连忙追上去:“这是怎么了?”

“你景宾姐姐有些不好,她之前应是服用过堕胎的药物,损伤很大,宫寒得很,现在这个胎儿已经死了。我得把它化下来,要不会有大凶险。”思雨说着,脚步却没停下,陆子诺听了只感到心口剧痛,不由得停了下来,捂住胸口,莫洵连忙扶住她,并安慰道:“别太担心了,有思雨呢,定会帮其调理好的,他们还会有孩子的,一定会有的。”

低喃着,莫洵渐渐陷入了沉思。

陆子诺内心焦急,却又无奈,跟在思雨身后,又回了穆宅。

穆随云有些惊恐地站在院中,乐景宾的笑声却从屋中传出来:“我没事的,请夫君放心,有思雨呢,会帮我好好调理呢。我们不是说过,只要孩子健康便好,什么聪慧漂亮都不重要吗?”

“我,我只是在自责,当初那个孩子就应生下来,不该让你用药,损了身体。”穆惊云懊恼着。

“那时的我们,也是不得已,前途茫茫不可知,不那样,又能怎样呢?我从不后悔已经决定的事,夫君也不必自责,那是我自己的决定。”乐景宾的强颜欢笑和安慰的话,让院中的陆子诺听了心酸,眼泪不由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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