蚰蜒舟才是真正的水上杀手,它们是北隋水师,拥有大量水性高强的士兵,是真正的水上专业士兵。
百艘蚰蜒舟都是五百石的规模,头部装有撞角,是水面舢板、哨船和木筏的天地,只要被它撞上,几乎都是迎面倾翻,甚至会被撞得粉碎。

百余艘蚰蜒舟速度极快,片刻便冲进了战场水面,他们来势凶猛,接二连三地将唐军的木筏撞翻,木筏上的士兵纷纷落水。

这时,潜伏在蚰蜒舟上的隋军水鬼出击了,这次隋军水师出动了近千名水鬼,他们就是水下特种士兵,个个是浪里白条,浑身只穿一条裤头,口中咬住极其锋利的短刀。

他们进入水中就立刻变成了一条条嗜血的鲨鱼,唐军士兵最害怕的就是他们,连勇贯三军的猛将史怀义落入他们手中也毫无抵抗之力。

随着隋军水鬼进入河中,水面上便不断传来了唐军士兵的狂嚎惨叫,很多原本好好趴在木筏上的唐军士兵忽然一声惨叫,然后便断了气,同筏中士兵才发现从木筏缝隙中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割断了刚才士兵的脖子,有的士兵甚至被缝隙中划过的匕首开膛剖腹。

但这种惨剧并不多,隋军水鬼更多的任务却是摧毁渡河的木筏,水下的士兵割断了一根根绳索,木筏顿时散架了,木筏上的士兵纷纷落水,他们只能抱着木头哭喊求饶。

只片刻,河面上已经看不见完整的木筏了,一根根圆木漂流在水面上,不少圆木上攀附着落水的唐军士兵,只要落了水,唐军士兵基本上就没有战斗力了,士气瓦解,只恳请水下的隋军水鬼能饶他们一命,更何况很多士兵都带着箭伤。

一个个唐军士兵被拎上了蚰蜒舟,跪在甲板上成为战俘,仅仅半天时间,便已经有五千余人被俘虏,而很多刚出发的唐军信心崩溃,不顾一切地逃回南岸。

正在岸上的观战的李孝恭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左右令道:“停止进攻,鸣金收兵!”

‘当!当!当!’

收兵的钟声敲响,南岸上的上万名唐军士兵都长长松了口气,争先恐后地向大营奔去。

大帐内,李孝恭已经完全绝望了,隋军牢牢控制着战局,控制着富水,无论是搭建浮桥还是木筏渡河,都被隋军轻易化解,就算他们突破上了北岸,也一样会被隋军骑兵全歼,他们其实没有一点获胜机会。

这时,黄君汉、卢尚祖和王仁寿三名将军走进大帐,一起躬身施礼道:“参见殿下!”

李孝恭微微叹口气道:“我们只剩下三天的口粮了,猎到的野味、采摘的果茎和捕到的鱼虾根本微不足道,如果我们再不下定决心,下一步我们只能杀战马,或者啃树皮了。”

“殿下需要做出什么决定?”王仁寿小心翼翼问道。

李孝恭看了一眼黄君汉道:“黄将军昨天提出了一个方案,叫做断臂求生之计,也就是让南郡士兵投降北隋,然后被隋军遣返回乡,然后集中粮食,给我们的两万嫡系军最后一次机会,向西穿越九宫山区前往巴陵郡,我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两位将军觉得呢?”

卢尚祖和王仁寿沉思了片刻,王仁寿先道:“只要殿下决定,卑职服从命令。”

“那卢将军呢?”李孝恭又转向卢尚祖。

卢尚祖犹豫一下道:“卑职别的倒不担心,只是怕武昌那边的援军杀来,而我们已经离去了。”

“我原本也担心,但现在我必须做一个抉择,要么相信援军会来,我们继续等下去,如果援军不来,我们只能全军覆灭;要么相信援军不会来,必须利用最后一点粮食断臂求生,我们一天也拖不下去了,现在必须做出决策,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但我更偏向于第二个可能性。”

“卑职也认为援军不会来。”黄君汉在一旁道。

王仁寿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卢尚祖苦笑一声,躬身道:“不管殿下做出什么抉择,卑职坚决服从。”

“好!既然我们四人的意见都统一,现在我们面临第二个选择,谁率领六万南郡之军去投降北隋?你们三人中,必须有一人肩负起这个重担。”

三人都没有吭声,李孝恭又道:“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比较忌讳,但现在我们必须坦诚相待,我这样说,我不管你们心里的真实意图如何,只要肯率军去投降北隋,不管最后回来也好,还是自愿留在北隋,都会是唐朝的功臣,不会追究任何责任,我会将他的妻儿送去中都,这一点我李孝恭用人格来做担保。”

三人对望一眼,这时,黄君汉叹了口气道:“这是我提出的方案,自然应该是由我的执行,我留下来,而且我就是江夏人,张铉会更信任我。”

李孝恭看了一眼王仁寿和卢尚祖,两人皆点了点头,表示接受这个结果。

李孝恭当即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开始行动,命令所有士兵将干粮上缴,我今晚就率军西去。”

三人一起施礼,转身退下去了,李孝恭叫住了黄君汉,“黄将军稍等片刻。”

黄君汉停住了脚步,李孝恭走上前默默注视他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保重,希望将来我们不要在战场上相见。”

黄君汉眼睛有点红了,他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说不出来,李孝恭笑道:“我心里明白,你不要再解释了,我完全理解你的决定,如果我不是姓李,或许我也会和你一样的选择。”

“殿下保重!”

黄君汉跪下深深行一礼,起身便大步离去........

当天晚上,唐军兵分两路,李孝恭借口从西面渡河,带着了所有的粮食,也带走了两万嫡系军队,而黄君汉则率六万南郡之军继续留在唐军大营。

就在李孝恭走了两个时辰后,黄君汉派一名心腹将领渡河前去向隋军投降。

隋军大营中军帐内,张铉和房玄龄听完了黄君汉心腹请求投降的表述,不由面面相觑,这个结果两人确实都没有想到,李孝恭居然丢下六万南郡之军西撤了,不用说,李孝恭带走看所有的粮食,留下数万陷入绝境中的士兵给他们。

张铉随即令人将黄君汉心腹先带下去,他问房玄龄道:“军师怎么看此事?”

“此事应该不会作假,只要我们谨慎一点,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关键是殿下愿不愿意接受黄君汉的投降,或者说愿不愿意接受这六万军队,微臣觉得这才是关键。”

张铉沉思片刻道:“坦率地说,我能理解李孝恭做出这个决策的艰难,因为放弃六万南郡士兵,也就等于彻底放弃荆州南部从长江到南海的辽阔疆域,李孝恭一定会因为这个决定而遭到李渊的严厉惩处,相信他本人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他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

“殿下是接受投降了?”

“为什么不接受?”

张铉笑道:“李孝恭的这个决定同样会让我们顺利拿下江夏乃至整个荆北,不费一兵一卒。”

房玄龄也醒悟过来,一竖大拇指赞道:“还是殿下看得透彻!”

.........

当天晚上,张铉便和黄君汉达成了投降的具体细节。

天刚刚亮,一队队的唐军士兵走到富水岸边,将兵器和盔甲放下,随即到西面十里外渡河北上,接受隋军整编,这便是最关键的一个细节,降卒和兵甲必须彻底分开。

尽管投降的决定对六万唐军而言来得非常突然,但并没有引起唐军士兵的抵触或者愤怒,相反,当黄君汉告诉众人,齐王殿下已经答应将他们全部遣返回乡和家人团聚,大营内顿时响起了一片经久不息的欢呼声。

粮食断绝,战争意志已经消失殆尽,已经没有人再愿意为唐朝卖命了。

西面十里之外,从富水河口驶来的二十艘两千石大船成了临时渡船,将一船船投降的士兵运到北岸,便立刻被隋军骑兵带去临时战俘营。

每一次被带走的降卒都不会超过两千人,这也是处理降卒的常用手段,在投降之处降卒情绪往往不稳定,大量降卒聚集容易造成动乱或者哗变,所以必须要严防大量降卒聚集。

张铉骑在战马上,和数十名大将一起注视着降卒渡河,而徐世绩则负责率军去收缴堆积在岸边的大量兵甲。

这时,几名隋军士兵将黄君汉带着张铉面前,黄君汉单膝跪下道:“黄君汉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望殿下收录!”

黄君汉在历史上也是一员声名显赫的唐朝名将,不亚于屈突通,在投降唐朝之前,黄君汉在襄阳郡做了十年的鹰扬郎将,他同时也是黄氏家族的重要人物,世代官宦,祖孙三代在江夏和襄阳一带拥有极高的声望,

尽管他和李孝恭的个人交情很深,但鸟择良木而栖,黄君汉已对唐朝失望透顶,这一次是他真心诚意地投降北隋。

他的断臂求生之计虽然帮助李孝恭顺利撤离富水,但同时也断送了唐朝灭萧铣的所有战果。

张铉翻身下马,将黄君汉扶起,诚恳的说道:“黄将军能带领数万士兵放下武器,结束战争,为荆州民生恢复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我会铭记于心,希望我们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宁和平早日到来而共同努力。”

“卑职能跟随殿下,乃平生之幸也!”

张铉当即封他为将军,赐爵武昌县公,又令手下亲兵带他先去大营休息,黄君汉没想到自己能获得如此高位,他简直喜出望外,再三拜谢,这才跟随张铉亲兵向隋军大营而去。

这时,一头雾水的罗士信在一旁低声问房玄龄道:“军师,卑职着实有些不解,这个黄君汉武艺平平,名声也不大,更没有听说他有什么骄人的战绩,为什么大帅却如此看重他,竟然给了他将军和县公的高位?”

房玄龄也低声笑着给他解释道:“将军可别小看这个黄君汉,有了他,我们就可以牢牢坐稳荆北,尤其是襄阳郡,唐朝在那里深得人心,即使我们夺取了襄阳郡也会内患不断,而黄君汉在襄阳十年,很多民众都视他为再生父母,有了他我们就有了和唐朝在襄阳郡对抗的本钱,其他荆北各郡唯襄阳马首是瞻,襄阳稳住了,其他各郡也就稳住了,殿下那么精明的人,岂会做亏本的生意?”

罗士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还藏有这么多名堂,他心中对大帅愈加敬仰,大帅年纪轻轻,却能有如此深邃的眼光,难怪他能做上皇帝,自己只要忠心耿耿地跟随他,子孙的荣华富贵都不用发愁了。

罗士信越想越激动,就恨不得立刻好好表现一番,他连忙上前抱拳道:“启禀大帅,既然富水战事已结束,卑职愿领兵北上去支援罗成将军!”

张铉笑着点点头,“也好,你可率步骑兵各一万军北上,步兵负责夺取绿铜矿山,灭了守军便可,让矿山继续开采,不要受战争影响,骑兵则和罗成将军汇合,但你要记住,可以耀武扬威,但不准真的攻打武昌县。”

“卑职遵令!”

罗士信激动得满脸通红,立刻拨马去了,张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有点奇怪,这小子激动什么,难道受什么刺激了吗?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房玄龄,“军师给他说了什么?”

房玄龄微微笑道:“微臣告诉他,跟随大帅做生意不会吃亏,或许他想当上将军了。”

张铉哈哈大笑,“这小子当上将军还太嫩了一点,除非他马上回去生个儿子,看在他儿子的份上,我或许会再给他提一提。”

“殿下下一步准备怎么打?”

“军师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房玄龄笑道:“微臣昨晚考虑了一下,光靠李孝恭西撤还不足以让李神符屈服,微臣建议殿下先攻下襄阳,一旦襄阳郡拿下,李神符就无论如何也守不住江夏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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