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军和孟海公大军在萧县的激战已经进行到了第五天,双方都有点打得筋疲力尽了,在萧县以西方圆数十里内都是两军血腥厮杀的战场。
在五天的激战中,隋军凭借优良的装备和训练有素占据了巨大的优势,歼敌四万余人,但由于贼兵三倍于隋军,杨义臣的军队也损失超过三成,伤亡一万余人。

隋军也失去了最初的犀利,士气开始低落,一连两次激战都无法击退敌军,杨义臣不得不退兵二十里,占据高处和孟海公军队对峙。

大帐内,杨义臣正负手来回踱步,心中焦虑重重,杨义臣身材高大魁梧,长得相貌堂堂,虽然年过五十岁,却依然威风不弱于壮年。

杨义臣本姓尉迟,后隋文帝收养并赐其姓杨,袭父爵,从先帝时代便进入高官阵营,迄今已有三十年,无论在朝廷还是军方都拥有巨大的威望,但这几年杨义臣却过得并不如意,他由于威望太盛而被杨广打压并冷落,出任彭城郡通守达四年之久。

由于杨义臣和孟海公对峙多年,对孟海公十分了解,他才被杨广调来对付这次孟海公的造反浪潮,在某种意义上,孟海公再掀造反狂潮也是杨广借用乱贼之手来清除杨义臣在徐州地区多年培植的势力。

杨义臣心里明白,他这些年在徐州四郡训练出来的数万民团壮丁和底层军官最后全部给孟海公做了嫁衣,这也是孟海公能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内军队迅速壮大的缘故,然后杨广又调自己来对付这支造反军队,等于是让他亲手扼杀自己多年训练的成果。

就在杨义臣一筹莫展之时,帐外传来亲兵禀报:“启禀大帅,张将军派人前来送信。”

杨义臣一怔,“哪个张将军?”

“江淮招讨使张铉将军!”

杨义臣顿时大喜,连忙吩咐道:“快快请进!”

不多时,一名送信兵快步走进大帐,单膝跪下行一礼,将一卷张铉的亲笔信高高呈上,“这是我的将军给大帅的信件!”

杨义臣接过信筒,先问道:“你们将军现在何处?”

“启禀大帅,我们在下邳县。”

杨义臣抽出信轴,在桌上慢慢展开,越看越惊喜,张铉已经全歼了孟啖鬼的三万后军,现在随时准备杀入彭城郡,张铉希望他能牵制住孟海公,不要让孟海公向青州方向撤退。

看到这里,杨义臣不由淡淡笑了起来,看来张铉明白了自己信中的深意。

在信的最后,张铉提醒他,恐怕孟海公已经知道下邳战况,即将撤退了,希望他杨义臣能够尽量拖住孟海公,张铉即刻率军杀入彭城郡。

杨义臣看完信又问送信兵道:“你家将军出发了吗?”

“回禀大帅,小人出发之时,我家将军正在收拾行装,现在应该已经杀入彭城郡了。”

就在这时,帐外又有士兵禀报,“启禀大帅,敌军撤退回彭城了。”

杨义臣顿时明白了,一定是孟海公得到了张铉西进的消息,仓皇撤退了,他当即下令道:“传令全军,准备拔营出发!”

.......

孟海公的大军确实正在紧急东退彭城,就在一个多时辰前,他终于接到了从弟孟啖鬼的消息,张铉突然北上,不仅全歼了罗秉乾的军队,又在下邳县附近击溃了三万后军,孟啖鬼只率千余人仓皇逃回彭城郡,下邳郡已全线失守。

这个消息让孟海公几乎要吐血,他部署孟啖鬼的三万军队就是为了防止隋军北上,没想到张铉还是北上,全歼了这支军队,这使得彭城郡西面门户大开,孟海公处于腹背受敌的危境。

孟海公的五万大军正浩浩荡荡列队向彭城县撤退,队伍绵延十几里,旌旗遮天蔽日。

在一杆王旗下,孟海公长长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对军师韩治水道:“我原指望杜伏威能帮我牵制张铉,却没想到他这么不济事,短短十天就败退了,导致张铉杀回下邳郡,令我腹背受敌,恨啊!”

韩治水心中同样对孟海公十分不满,如果他早听自己的劝告,杀入青州,也不至于今天这样被动了,只是韩治水心中的不满没有表露出来,安慰孟海公道:“大王还有六万军队,而张铉和杨义臣的军队加起来也只有三万人,只有我们的一半,在兵力上我们还是占优势,况且我们还有退路,境况没有那么糟糕。”

“先生指的退路是北上青州?”

韩治水点了点头,笑道:“其实不管是北上青州还是南下江淮,都是我们的脱困之路,关键是主公要下决心。”

孟海公明白他所指,他没有说话,半晌道:“先回彭城再说吧!”

说完,他挥鞭一抽战马,战马向前方奔去,“前军加快行军速度......”

韩治水望着孟海公背影走远,不由摇了摇头,孟海公最大的问题就是魄力不足,很多事情想得到,却不敢去做,比如早上自己劝他那件事,完全可以把张铉逼退,他却不敢采纳,这样畏手畏脚,可做不成大事。

韩治水沉思片刻,对身边亲兵道:“去把尚将军找来!”

片刻,身材瘦小,骑在马上俨如猴子一样的尚怀珠奔上前,抱拳道:“请军师吩咐!”

“有件极重要之事需要你去做!”

韩治水附耳对他说了几句,尚怀珠面露难色,“恐怕大王不会答应。”

韩治水脸一沉,“你去做就是了,所有后果我来承担!”

尚怀珠无奈,只得点了点头,“卑职明白了,这就带弟兄南下!”

他也调转马头向后奔去,韩治水望着他走远,不由冷冷笑了一声,有的事情台面上做不了,那就只能在台面下做了,只要能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

张铉在全歼孟啖鬼的三万军后,并没有立刻挥师西进彭城郡,而是休整了两天,挑选战马充实骑兵,还要处置近两万战俘。

他从战俘中挑选了五千精壮善战的士兵补充进自己的军队,使他在下邳县的军队达到一万八千人。

尽管兵部会反对,但补充兵力之事已迫在眉睫,他原本有两万军队,在历城县放了三千守军,在江都留下两千人协防,又在山阳县和宿豫县各留一千军队,现在下邳县至少还要留一千人防守,兵力分散太多,使他的主力军队已经捉肘见襟了,难以满足大战需要。

张铉的大营就在扎在泗水以西,占地数千亩,胜利的喜悦还没有消去,大营内热火朝天,士兵们忙碌着,充满了生机。

在大校场上,尉迟恭率领百名精锐士兵正在严格训练五千战俘,刀阵、矛阵喊声如雷,队伍整齐划一,战俘士兵们穿着隋军盔甲,完全看不出他们两天前还是孟海公的匪军。

“怎么样?”

张铉走到尉迟恭身边笑道:“训练好像很神速啊!才两天时间就像模像样了。”

尉迟恭摇摇头,“将军不要夸俺,和俺没有关系,这其实是杨义臣的功劳。”

“为什么?”

“杨义臣这些年在彭城郡和下邳郡训练了数万民团,我们这五千军队,九成以上都是杨义臣曾经训练过的民团,稍加训练就能成为正式士兵了。”

旁边卢庆元有些不解,“可他们战场上却表现得像乌合之众一般,一战即溃,根本没有半点训练过的样子。”

张铉笑了笑道:“这就是士气和军心了,这些士兵根本不愿为孟海公卖命,所以一打仗就想着逃命,自然就变成了乌合之军,如果孟海公能用非常之魄力,或许局面完全就不一样了。”

“将军说得非常魄力是指什么?”

“很多办法!”张铉淡淡道:“比如给每个士兵分田五百亩,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这些士兵战场上就会拼命了,败的就应该是我们。”

卢庆元默默点了点头,良久,他叹了口道:“恐怕这就是众多乱匪成不了气候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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