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军营位于朐山县码头不远处,大海对面数里外就是东海岛,一条狭窄的海道将两片陆地分割开来,夜幕中,数百艘海船缓缓向岸边靠拢,海船上人头簇簇,坐满了孟海公的手下,足有两千余人。
这些士兵名义上是孟海公组织起来在东海岛上屯田的农民,但实际上是孟海公不肯解散的两千心腹手下,当孟海公要被调走的消息传出,孟海公里立刻派大将梁金辉去东海岛重新组织军队。

两千余人披挂盔甲,手执战刀长矛,杀气腾腾地盯着岸边的军营,船只离军营越来越近,但军营内却是一片死寂。

“上岸!”

海船靠近岸边,士兵们纷纷跳了岸,迅速在岸边列队,这时,夜幕中走来一人,正是军师韩治水,梁金辉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参见军师!”

“人都到齐了吗?”韩治水打量一眼士兵问道。

“回禀军师,全部到齐了,两千四百五十八人,一个不少。”

“很好!”

韩治水又回头看了一眼两里外的军营,“再等片刻,应该有消息传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瘦小男子如猿猴般窜来,正是被号称摘星手的尚怀珠,他武艺一般,但轻功极为高强,年初在洛阳被张铉伤了肺脉,落下一个受寒便吐血的病根。

他飞奔上前禀报道:“军师,军营内得手了。”

韩治水大喜,笑着对众人道:“杀进军营去吧!这次你们将不费吹灰之力。”

梁金辉一挥手,“杀去军营!”

他率领两千四百名士兵向军营奔去,军营内异常安静,大门前也看不见守军,大门轰然被撞开,两千多名贼兵杀进了军营内,只见军营内到处躺满了昏迷中的隋军士兵,他们晚饭的羊肉汤中掺进了大量的烈性迷药,加之今晚羊肉汤分量足、味道好,结果数千隋军士兵全部中招。

这时,有人大喊一声,“主公来了!”

大门前的士兵纷纷向两边闪开,孟海公快步走了进来,他冷冷打量一眼满地的隋军士兵,喝令道:“把他们剥去衣甲弄醒,投降者不杀,不肯投降者立斩不赦!”

...........

大业十一年七月下旬,原本已经投降的孟海公再次在东海郡起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东海郡,兵力迅速恢复到一万人。

而此时由于杨义臣被调去河北清河郡攻打贼帅格谦,下邳郡和彭城郡兵力空虚,孟海公率军杀进了下邳郡,势如破竹,三天便攻占下邳全郡,下邳郡官员纷纷投降,贼军兵力迅速发展到五万人。

孟海公并没有停步,大军继续西进,横扫彭城郡,兵临古彭城下,彭城郡太守杨智致被迫开城投降,孟海公随即向天下发布通报,历数隋帝杨广罪恶,号召天下猛将共举义旗,推翻隋王朝。

孟海公再次造反并横扫徐州的消息顿时震惊洛阳朝野,人们议论纷纷,都暗指这是大隋天子的一步臭棋,出尔反尔,把孟海公逼反,最终得不偿失。

文成殿偏殿内,杨广脸色阴沉如水,眼中杀机迸射,了解他的重臣们都不敢吭声,他们知道圣上已恼羞成怒,谁敢乱说一句话,必然会遭重惩。

“朕再问一遍,为什么但凡有贼人起兵造反,就发展地如此迅速,几天时间就拥有几万人,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杨广恼火孟海公再次起兵造反,更恼火短短数天时间,徐州局势就严重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如果天下乱匪再起,自己的社稷还保得住吗?

众人都默默无语,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杨广扫了一眼数十名大臣,他发现相国苏威侧身躲在大柱后,心中更加恼怒,冷冷道:“苏相国,你既然是文臣之首,你来说吧!”

苏威无奈,只得上前躬身道:“陛下,微臣觉得有两个原因造成。”

“哪两个原因,讲!”

“第一个原因是大隋前二十年税赋稍重,导致国富民贫,每个仓库里都堆满了粮食的布帛,可天下财富就这么多,国库多了,民间自然就少了,所以导致民间对大隋的忠诚度不够。”

“还有什么?”

杨广已经快按耐不住内心的狂怒,不说士族和关陇贵族对地方的控制,却责怪朝廷税赋太重,这让杨广怎么能不听之欲狂,杨广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暴怒,目光凶狠地盯着苏威。

苏威硬着头皮又道:“第二个的原因是陛下兵制有漏洞,扫尽天下各郡之兵,但骁果军却又集中拱卫都城,一旦地方生出匪患,地方官府根本无兵抵挡——”

“够了!”

杨广一声暴喝,将手中玉牒狠狠摔在地上,站起身怒吼道:“什么都是朕的责任,都是先帝的责任,那你们的责任呢?你们这些食君之禄的大臣就没有责任吗?”

他声如狂雷,吓得所有的重臣都跪在地上,他们还从未见天子在朝堂上发这么大的脾气。

“陛下息怒!”

杨广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一指苏威斥怒道:“你口口声声说先帝税赋太重,口口声声说朕的兵制有漏洞,你可是先帝的相国,是朕的相国,两朝元老,你又做了什么?”

苏威伤心之极,跪下垂泪道:“忠言虽逆耳,却是治病之良药,陛下但凡听微臣一劝,除弊兴利,大隋中兴指日可待,天下民众安居乐业,谁还愿意去当乱匪,孟海公又怎么可能数天就发展这么快?”

杨广咬紧牙关缓缓道:“朕没有问题,朕的治国大略也没有问题,有问题是你们,你们阳奉阴违,不肯贯彻朕的旨意,因为触犯到了你们的利益。”

朝堂一片寂静,良久,苏威低声道:“老臣年事已高,没有精力再替陛下分忧,愿向陛下请骸骨回乡。”

杨广怒极反笑,“很好,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就想溜之大吉,把烂摊子扔给朕,你相国就不要当了,但也休想回乡养老,传朕旨意,将苏威拿下,教御史台问罪!”

苏威大惊,颤声道:“陛下,老臣无罪!”

“有没有罪朕心里清楚,拿下!”

几名侍卫上前,低声道:“苏相国走吧!”

苏威站起身长叹一声,“三十年南柯一梦,相国又如何?陛下保重!”

他向杨广行一礼,步履蹒跚而去,杨广愈加恼怒,一甩袖子起身离去。

众大臣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苏威遭了殃。

这时,萧瑀站起身对众人道:“一直以为苏相国是模棱两可之人,从不得罪人,今天关键时刻苏相国挺身而出,敢于直言进谏,他才真正的国之柱梁,让我等惭愧,虽然天子震怒,但徐州危局却没有解决,诸位可愿意与我再去见圣上,商量解决徐州危局之道。”

众人都默默无语,这个时候谁还敢再去见圣上,兵部尚书卫玄叹口气道:“萧相国说得对,孟海公再次造反,兵部难辞其咎,我愿与萧相国同去。”

萧瑀又向其他人望去,却没有人再肯应和,裴矩缓缓说道:“现在圣上正在气头上,很难让他采纳建议,不如等他消消气再去劝他。”

萧瑀心急如焚道:“现在已经快到下朝时候,如果再不定下来,就会拖到明天,可徐州危局一刻也不能再等,拖这一夜,危局就可能蔓延到谯郡,兵贵神速,必须今晚就连夜出兵。”

萧瑀不再多说,回头对卫玄道:“卫尚书,我们走!”

两人快步向御书房走去,裴矩望着他们走远,不由摇了摇头,治标不治本,出兵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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