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出尘跟随卢清走进了张铉的官宅,她有点好奇地打量这座不大的宅子,相对于她曾经长年生活的占地百亩的武川府,这座大小只有五亩的官宅确实不大,但它却让张出尘感到温馨,这是一个真正的家,尽管很普通,但她却从未感受过。
“有点冷清,是吧?”

卢清笑道:“没有几个下人,都是我们从洛阳带来,这几天将军不在府中,我一个人睡觉也害怕,张姑娘来得正好。”

“哦——”

张出尘暗暗松了口气,笑问道:“你家将军去哪里了?”

“好像是去巡视长江了,要去十天,今天才是第三天。”

两人一边说着,来到了后宅,后宅有两个院子,卢清指着右面的院子道:“这座院子稍小一点,不过一个人住足够了,张姑娘就暂时住这里,我马上让徐管家安排人收拾一下,现在不妨到我房中坐坐。”

卢清的院子非常清雅,种了一棵百年老梨树,树上挂满了青涩的小梨,角落里种了一簇青翠的竹子,花墙高檐,平时朱漆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名亲兵。

他们目不斜视,见夫人到来,一起躬身行礼。

卢清点点头,推门走进了院子,院子里一共有四间屋子,都是里外套间,一间是张铉的内书房,一间是他们夫妻的寝房,另一间是卢清的起居室,再一间是阿圆和梨香的住处,这四间套房都有独立的大门,同时里面又有小门相连,将四间套房连为一体。

两人在起居房坐下,梨香给她们上了茶,卢清轻轻叹息一声,对张出尘道:“我给将军说过不止一次,家中不需要士兵站岗,但他不肯,说是不安全,我也没办法,可真的很不方便,不是说信不过他们,但他们毕竟是男人,这又是内宅,哎!”

张出尘喝了口茶笑道:“内宅的安全一定要保证,但将军为什么不招募一些女兵?”

“我也提议最好招募一些女兵来守内宅,可是他又太忙,一直没有时间,回江都只呆了两天又出门了。”

张出尘想了想笑道:“既然夫人觉得他们很不方便,那就让他们回去,我来保护夫人几天,虽然我不是你家将军的对手,但对付一般的蟊贼刺客绝对没有问题。”

卢清摇摇头,“那怎么行,你是我的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当保镖?”

“这倒没有关系,举手之劳,再说我是张将军的老朋友,保护夫人也是义不容辞!”

“这.....那好吧!”

卢清欣然笑道:“既然如此,就麻烦张姑娘。”

“夫人不妨叫我武娘,这是我父亲给我起的乳娘,我一直没有用过。”

“也好,我就叫你武娘,这样更顺口一点。”

卢清笑了笑又道:“武娘能给我说一说西域见闻吗?我很感兴趣。”

“当然可以,那我就从姑藏山说起,那是我们去的第一个地方。”

.........

张铉在返回江都第三天便南下长江口,乘船巡视长江,三十艘大船满载着三千士兵在长江上缓缓而行。

隋朝时的长江要比后世宽阔得多,后世的崇明岛、上海等地都还在一片汪洋之中,南通还是长江口的一座孤岛,叫做胡逗洲,这是长江中最大的岛,类似的江岛还有很多,零星地分布在长江之中。

大船航行两天后,抵达了历阳郡,张铉站在船头,望着波光浩淼的江面,一群群海鸥在江面上盘旋,碧空远处,几艘渔船在江中乘风破浪,令人心旷神怡。

“将军,那就是天门山!”陪同张铉巡视长江的江都偏将赵螺指着南岸的一座大山介绍道。

张铉点了点头,这一带两岸山势起伏,地势险峻,常常会看见大山突兀而出,上午,他们看见楚山时都十分惊叹,但相比楚山,这座天门山更加险峻高大,真的仿佛一座天降大门。

“不错,这里不愧被称为江南屏风,战略地位相当重要,上午我们看到的采石矶是一处天然渡口,如果在那边驻兵,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将军说得不错,那里原本是陈朝的一处驻军重地,驻兵五千人,可惜没有能发挥作用。”

“这是为什么?”张铉饶有兴致地问道。

“当年杨素率大隋水军在这一带和陈朝水军大战,一连击沉了数十艘战船,南岸水军目睹惨烈一幕,都吓坏了,弃甲而逃,结果隋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采石矶。”

张铉呵呵一笑,“说到底还是国势,国势强大,军威所至,敌军自然望风而逃,陈朝纵有长江天险,也难逃覆没之命运。”

这时,张铉目光一转,见旁边罗士信心神不宁,眼中忧心忡忡,便笑问道:“士信有点晕船吗?”

“晕船倒没有!”

罗士信挠挠头道:“听说历阳郡是杜伏威的老巢,我们会不会和杜伏威水军相遇?”

张铉微微一笑,回头对偏将赵螺道:“赵将军给他说一说。”

赵螺笑道:“罗将军不用担心,杜伏威在长江虽然也有一点水军,但都是小船,最多百余艘,主要是探哨使用,他的水军在淮河,已经被我们歼灭。”

“为什么杜伏威不在长江训练水军?”罗士信不解地问道。

“有很多种说法。”

赵螺解释道:“流传最多的一种说法是因为杜伏威本身是北方人,他一心想回中原争霸,所以他把水军力量放在淮河。”

张铉在一旁笑道:“如果是这样,那他的老巢就应该不设在历阳郡,而是应该放在钟离郡或者淮南郡,那样岂不是更方便北上争霸?”

“这个.....这只是比较被认同的一种说法,但还有一种说法或许能解释将军的疑问。”

“是什么?”

“因为杜伏威来江淮的时间并不长,他军队主要是逐渐吞并其他乱匪形成,而长江最大的水贼却不买他的帐......”

说到这里,旁边罗士信和苏定方异口同声问道:“是谁?”

张铉笑道:“应该是鄱阳巨盗林士弘吧!”

赵螺点点头,“将军说得一点不错,正是林士弘,此时长江第一水贼,有大小船只上千艘,两年前杜伏威收编了南陵水贼韩若望,得到几百艘战船,这韩若望原本也是林士弘的小弟,被杜伏威收编过去后,林士弘大发雷霆,一夜之间就将韩若望灭了,船只全部抢走,杜伏威最后一无所获,这也是杜伏威在江淮败得最惨的一次,从此不敢再染指长江。”

“这才是比较靠谱的原因!”

张铉点了点头,“我就是说,什么杜伏威是北方人,所以心向北方,那纯属放屁,他向北方走一步,朝廷就会立刻掐死他,就算瓦岗军也不允许,而南方地区,朝廷的控制力就弱得多,他不是不想去南方,而是有拦路虎。”

众人纷纷点头,这样一说,他就豁然开朗了。

这时,背后有士兵喊道:“将军,好像有条快船来了。”

张铉走到船舷边,探头向江中望去,只见一艘小船向这边疾速驶来,船帆涂成红色,这是一艘信船,张铉心中涌起一丝不妙的感觉,难道发生什么大事了?

不多时,小船靠近张铉大船,小船上有士兵大喊:“将军可在?”

“什么事?”张铉问道。

“将军,琅琊郡陈将军有急信送到!”

琅琊郡的驻兵都尉目前是投降隋军的陈海石,这是得到朝廷批准的任命,一方面陈海石出身琅琊郡本地望族,另一方面他从前他也是隋将,在琅琊郡的威望颇高。

为了清剿琅琊郡的小股余匪,兵部便采纳了张铉的推荐,任命陈海石为琅琊郡都尉,率三千军驻扎临沂。

在某种程度上,陈海石也算是张铉的人,他派人送来急报,张铉心中顿时紧张起来,难道北海郡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片刻,报信兵被带上大船,他单膝跪下,将一卷急信递上,张铉展开信看了一遍,半晌,他回头对一脸紧张的诸将道:“不是青州出事,是东海郡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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