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热闹的英雄大会终于结束,但洛阳人的兴奋并没有立刻随着英雄会的落幕而消失,相反,各种排名、各种细节的谈论依然成为每张酒桌上的话资,人们聊得津津有味,乐此不彼。
其中讨论得最多的一个细节就是第二猛将究竟应该是宇文成都,还是应该为张铉,毕竟大家都看在眼里,张铉和李玄霸打了五个回合,还险些把李玄霸干下马,打得李玄霸极为狼狈。

而李玄霸两锤便将宇文成都击败,这是不是证明张铉比宇文成都更强?

但这个疑问并没有影响最终排名,宇文成都还是排在张铉之上,理由有两个,一个是宇文成都的凤翅鎏金镗比张铉的天戟重五十斤,另一个理由更有说服力,宇文成都曾在高句丽战胜过张铉。

不过对于张铉而言,排名第二或者排名第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通过参加英雄会获得巨大的名声,随着英雄会的影响向各地扩散,他将名扬天下。

院子里,罗士信一脸不高兴,不顾秦琼的制止,大声道:“我偏要说,他还是皇帝呢!皇帝的金口玉言哪里去了?自己说过的话都言而无信,以后谁还相信他?”

罗士信的不满是因为天子杨广出尔反尔,在英雄会的告示中写得很清楚,前百名者将封官为校尉,前二十名者封武勇郎将,前十名者封雄武郎将,前五名再加封为云麾将军,最终夺魁者封冠军大将军。

但最后结果却让所有参赛者大失所望,没有冠军大将军,也没有云麾将军,同样也没有雄武郎将和武勇郎将,甚至连校尉也没有,就是前十名各赏百两黄金,前二十名各发一面银牌,上面刻着‘大隋猛将’四个字,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秦琼听罗士信越说越过分,不由沉着脸斥责他道:“你本人就是武勇郎将了,封不封官又有什么关系,别再胡说八道了,快闭嘴吧!”

罗士信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这时,秦用低声问道:“罗大哥,我二叔什么时候回来?”

罗士信不高兴道:“谁知道他去哪里找铁匠?也不说一声。”

就在这时,张铉和尉迟恭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老者,穿一身布衣,身材瘦小,头发花白,但精神却很矍铄,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壮年男子,挑着一副铁匠担,和老者的眉眼颇有几分相似,看得出他们应该是父子关系。

众人连忙迎上去,秦琼笑问道:“元鼎,这位就是你要找的老匠人吗?”

张铉之所以要找一个铁匠,是因为他的紫阳双轮戟在和李玄霸比武之时,戟尖略略被掰弯了,他很担心会影响自己最心爱的长戟,便想找一个有经验的老铁匠看一看,恰好尉迟恭认识一个京城有名的铁匠,便介绍给了张铉。

张铉点点头笑道:“这位严老丈原是军器监的首席刀匠,后面是他的儿子,也是有名的匠人。”

众人听说这名貌不惊人的老者竟然是军器监的首席刀匠,都不由肃然起敬,要知道能做到这个职位的大匠,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匠。

严老者叫做严方,马邑郡人,和尉迟恭的师父很熟悉,三年前他从军器监告老回乡,由于他儿子在京城开了间铁匠铺,他又回京城帮儿子做事。

严方因为曾在军器监做事的缘故,他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从来不外出露面,这次他主动跟随张铉过来,是因为张铉的兵器深深吸引着他,迦沙玄铁,那是每一个铁匠都无比崇拜的圣物。

“呵呵!张将军的兵器在哪里?”

“在这里!”

尉迟恭已经从房间里将张铉的长戟拿了出来,严方眼睛顿时一亮,他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了这件兵器的本源,正是迦沙玄铁。

尉迟恭把长戟小心放在一张石桌上,严方跪坐在它面前,轻轻抚摸着戟头,叹息一声道:“我原以为圣上的迦沙剑已经是最大的迦沙玄铁了,却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更大的一块。”

“老丈见过迦沙剑?”张铉好奇地问道。

严方点点头,“圣上不喜欢那柄剑的式样,送来军器监命我们重新打造,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就是迦沙玄铁。”

“用迦沙玄铁打造兵器很难吧!”旁边罗士信问道。

“难倒是不难,只要控制好火候便可,关键迦沙玄铁太罕见了,只有极北之地才有,加蚕豆一小块就能打造利刃,突厥最早被称为锻奴便是缘因于此,张将军也是从昆坚那边弄到的吧!”

“我是在北海偶然发现。”

这时,张铉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既然自己能找到一块迦沙玄铁,那么北海那边应该有更多才对,自己能不能派人去找一找呢?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张铉又问道:“请问老丈,我戟头伤的严重吗?”

严方伸出手,他儿子立刻递给他一只极小的铁锤,他轻轻在略微弯曲的戟尖上敲打,侧耳在戟尖上细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张铉摆摆手,大家都慢慢退了下去,唯恐打扰了老者的检查。

严方在戟头上一寸寸敲打,听得极为仔细,最后他笑道:“纹理很细密,没有任何内断的迹象,应该没有什么事,我可以替将军修复。”

张铉大喜,连忙躬身施一礼,“那就有劳严老丈了,张铉感激不尽!”

“不客气,将军请给我准备一件静室,我要非常安静,一天时间便可修复。”

尉迟恭连忙道:“房间已经准备好,阿伯请跟我来!”

尉迟恭将父子二人带去侧院,张铉正要跟去,这时,门房拿着一张拜帖快步跑来,“张将军,门外有客人找,这是拜帖。”

张铉接过拜帖,只见上面写着‘荆州萧铣。’

张铉一怔,他知道萧铣也是隋末割据枭雄之一,但他怎么会来找自己?张铉带着狐疑来到大门口,只见门口站着四五名大汉,中间一名文士打扮的男子正是北镜先生。

张铉忽然醒悟,原来北镜先生就是萧铣,难怪他告诉自己他姓萧,张铉当然无法理解,历史上在荆州称霸的萧铣怎么会跑到漠北去,成为金山宫的当家人。

“恭喜张将军荣获英雄会第三。”萧铣笑眯眯地行一礼道。

“多谢,萧先生请进屋。”

萧铣看了一眼府内的秦琼、罗士信等人,摇摇头笑道:“我就不进去了,如果将军有时间,我们去对面的小酒肆坐坐。”

不久前,张须陀府邸的斜对面开了一家小酒肆,酒菜不错,张铉他们便成了小酒肆的常客,张铉和萧铣走进了里面一间屋子坐下,萧铣的几名手下坐在门外,片刻,酒保送来了酒菜,张铉给萧铣斟了一杯酒笑问道:“梁师都呢?上次也没有见到他。”

“他有事回塞北了。”

萧铣笑了笑,“这次他名落孙山,颇受打击,我见他心情不好,正好塞北那边还有些残留之事要处理,我就打发他回去了。”

“先生说残留之事,莫非先生已经不打算再回去了吗?”张铉又继续问道。

萧铣摇摇头,“实不相瞒,我原本是萧梁后裔,因为一心复国才奔去塞外,现在复国之心已淡,加上和突厥关系闹僵,所以就不打算回去了。”

张铉知道萧铣是言不由衷,因为三十万件兵甲之事和突厥关系闹僵或许有可能,但复国之心已淡那是绝不可能,他是看到中原乱相已现,所以又潜回中原寻找复国的机会。

至于梁师都回去塞北,张铉也猜到一二,一定是萧铣派梁师都回去把金山宫的资源搬回来。

但梁师都本身也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萧铣派他回去,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张铉也不说破,又笑问道:“不知先生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铣淡淡笑道:“其实我是来向将军辞行,前两天我见到了姑母萧皇后,蒙她的恩典,圣上已准许我返回故土,封我为罗县县令,我从此就可以守父母墓前,人生无憾!”

历史完全就是在按照原有的轨迹在走,萧铣去了罗县,两年后就是在那里起兵,最终成为隋末南方最大的枭雄。

张铉并不打算改变历史轨迹,他点点头,“那我就祝愿萧先生一路顺风,早日实现自己的夙愿。”

但萧铣并不仅仅是来向张铉辞行那么简单,他沉吟一下,注视着张铉缓缓道:“假如有一天张将军无处可去,可以来罗县找我,我一定会把将军奉为上宾。”

张铉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笑道:“先生的心意,张铉先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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