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的方式与火凤的对话,她们的计划是甜筒能在这次抗住梓国,有了战功,才称帝。
梓国位于北方极寒之地,环境恶劣,资源有限,其百姓多以打猎为生,故而个个体魄健硕、骁勇善战。此次率兵攻打寅国,表面上号称是有二十万雄狮,但据探报实情只有不到十万。饶是如此,比起驻守在乾江以南的十万寅国兵士,无论是战斗力还是精神力都强了不止一点点。毕竟寅国从前的政治中心已然掌控在梓国手中,单凭一个太子压阵肯定是不足以安抚人心的。

上次城头与火凤的细谈时,我已尽量用她能听明白的措辞将我们历史上那场著名的以少胜多的赤壁之战说给她听,包括周瑜黄盖,包括草船借箭,包括铁锁连舟、火烧赤壁……

根据我的一番打探下来,发现此处未来将要上演的这场战役的背景,真的与赤壁之战十分的相似,特别是梓国士兵不擅水战这一点。于是我不得不佩服秦瑟的智商和手段。在古时候情报是最重要的武器,知己知彼才能出奇制胜。秦瑟竟然可以在第一时间内掌握如此多的情报并作出最贴切的部署,除了多年的经营外,恐怕更多的要取决于自身的筹划力和决断力。

那日在城墙上,在狂风中听完我对赤壁之战的简要叙述后,火凤忽然问了一句:“你们那里是不是每个人从小就学过兵法的?”

我们学的东西可比兵法复杂得多,光一门数学就尸横遍野了。于是我答道:“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学过,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火凤沉默了许久,然后似苦笑般的叹道:“你们那个世界的人,真可怕。”

我当时就震惊了:“哪里可怕了?”

她望着远处缓缓道:“无论是秦瑟还是你,仿佛你们那边的人对我们的世界多多少少都知道些许,但是我们却对你们的世界一无所知。像是你刚才说的那些,其中牵扯到的兵法战略,对我们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惊世之言,但对你们来说却像是常识一般。”说到这她顿了顿,将目光转向我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你说,这样还不够可怕么?”

这一番话砸下来,竟让我哑口无言。

随即她又笑了起来,绕开了这个话题:“对了,我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在暖春阁遇见你之后,我把你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秦瑟,你猜她说什么?”

我心下一惊,原来在那个时候秦瑟就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也是自那个时候起这两个女人就已经连成一线了。微微垂眸,将眼中的恼怒尽数敛去,我顺着她接道:“她说了什么?”

“她先是笑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火凤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红色的羽扇抵在唇边,妖媚的眼眸一转,继续道:“像她这般心思诡谲、喜怒从不形于色的人居然笑成那样,实在很新奇。”

看火凤这模样我一下子就知道了秦瑟在笑什么了。我极度无语的转身准备走下城楼,奈何火凤从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儿。她摇着羽扇用我绝对能听清的音量,不紧不慢道:“秦瑟笑完后只说了一句,‘她为什么不换个名字呢?’”

我低头看着水蓝色的裙摆翩然起舞,风牵起鬓边的几缕细发轻轻刮过脸颊,微痒中夹杂着刺痛。

“我不知道‘段贝珊’在你们那个世界有别的什么意思,但是看秦瑟的反应,想来也不是个好名字。你来到这个世界时,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你原来的名字,你完全可以换一个你喜欢的,为什么你没有那么做呢?”

记忆中,这名字是孤儿院的老院长取的,但是我现在已经再也想象不出那个院长的模样了。如果一开始是仗着没人知道这名字同音词的特殊意义,那现在的我就只是单纯的想要抓住一点仅剩的东西罢了。

这个秦瑟仅凭着从别人的描述中就看出问题,直击要害。她比我想象中得还要可怕得多。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身后传来火凤慵懒的声音。

不是很难回答,而是不知该怎么回答。我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见我不说话,她自顾自的接了下去,“你身上戴的那个东西,是卿炎给你的吧?”

我惊恐的捂住胸口,

她走上前来,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抚上我的手背:“因为在这里,我感觉到了‘祭司之力’。”

“我曾经发过誓,它在我在、它亡我亡的,你不要打它的主意哦。”我抖了抖鸡皮疙瘩,赶紧退后两步拉开我和她的距离。

火凤眯起眼睛,妖媚的眸子里迸出危险的信号:“南欣的教训还不足够让你清醒么?你对卿炎了解有多少,凭什么相信他?”

提到南欣我心里一痛,但还是不肯示弱的大声说道:“我是不了解他,可他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把我从惜草山寨劫出来后,他虽然谈不上对我很好,但是一直都是包吃包住包调戏的。

“从来没有?”火凤听了这话大笑了起来,“你可知道他把你丢在莺歌坊之后对外散布了什么消息么?‘异世段贝珊,得者拥天下’!”

我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我走到哪里好似都有人认得我,原来我穿越得如此人尽皆知!

“你可知道,那个纪奉桐全家是为什么会无辜牵连被流放荒地么?”火凤收住笑,紧紧盯着我,大红的绸丝在风中狂舞像极了喷涌而出的火焰。“若不是卿炎亲自做的手脚,我们怎么会注意到那么一个小人物,又怎么会想到利用他来牵制你?”

这几句话砸的我眼冒金星的,杀伤力太彪悍了。若我的理解没有错的话,那她这话的意思不就是,纪奉桐之所以会成为现在的萧天桐,是卿炎从中作梗?

进一步推敲的话,其实源头是我?

作战方案初步定了下来,接下来的几天,火凤便拖着甜筒跟那个守城的魁梧男进一步在研究中完善计划。

而我这个提供参考意见的人便闲了下来,加上听了火凤的话,因心中有愧,便一心想避着甜筒。

本想趁着她们无暇分身的时候去街上闲晃,顺便感受一下这号称寅国最繁华城市的风土人情。却不知道是从哪泄露的消息,城里的百姓在我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看出了我寅国太子“太子妃”的身份。起先可能是顾虑着随行的侍卫,还十分主动的朝我跪拜,后来估计是发现我不怎么摆谱,竟渐渐地围到我身边预谋打探将要爆发的战局情况。

如我是真的太子妃,这个时候我就该保持仪态以打消疑虑、安抚人心为己任。但事实是我不是,所以我在不胜其烦之后,直接调头狂奔回了暂时下榻的行馆,从此乖乖的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龟”秀。

看他们这几天的准备,估摸真这场仗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了。虽说幕后有秦瑟和火凤在筹谋,阵前有那一群看起来身经百战的将领在效命,按理说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我的心底还是觉得隐隐的有些焦躁。

此时夜深人静,我躺在软软的床上愣是酝酿不出半点睡意,愣愣的看着头顶上的帷帐,任由心中有陌生的情愫悄然蔓延。

忽然一声巨响,我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遥望着窗外染红了夜幕的冲天火光,震耳的汗杀声一下一下的敲在我心上。

在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跑了出去。

刺骨的夜风夹杂着硝烟的味道阵阵袭来,让我脑袋一下子清醒不少。我就奇怪我怎么避着甜筒,他居然也没有主动来找过我,现下细细想来一定是因为火凤。寅国皇帝已死,那个笨筒子顶的身份便是寅*民的精神支柱,之所以到现在迟迟没有让甜筒登位称帝,是因为甜筒本就是忽然冒出来的太子,没有被寅国的百姓普遍认同。而战功,无疑是建立威信和名望最好的方法。

如果真的如我想的这样,火凤绝对会让他去第一线指挥,说不定还会逼着他上阵杀敌……他原本只是一个平常的官宦子弟,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不要说杀人了,指不定他连杀鸡都没有亲眼见过!而且战场之上从来刀剑无眼,万一火凤没有顾及上,一个不留神他不就……

强按下不好的念想,我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谁知还没跑几步,就被回廊处闪出的白影拦了下来。

如水的月华沿着回廊的外檐倾泻而下,洒在他雪白的衣袍上,墨色的长发蜿蜒而下勾勒出他修长的曲线,绝美的容颜静静的隐在房檐的阴影下,纯黑的眸子在暗处里更显得熠熠生辉。

我知道按火凤的性子一定会安排人阻拦我去城楼查看,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薛若怀!

他淡淡的开口道:“即使你去了也帮不上忙,不如回屋乖乖的等他们回来。”

“你不是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么,居然不去前线帮忙?”看着如此镇定的薛若怀,我不禁有些惊诧。

他不解的问道:“大规模……什么?”

真是难得薛若怀会露出这般疑惑的表情,看得我一阵心神荡漾,但现在不是被美男迷倒的时候。“就是你那些药啊粉什么的,一撒出去可以放到一大片的那种,能用上的都别浪费啊!”

“……”

“呃,其实我的意思是;战场上伤员很多的,你是个医者,救死扶伤是本职。但是你一个人肯定顾不过来,我可以跟着去帮忙抬个人什么的,哈哈。”我咋觉得阴风阵阵咧。

薛若怀缓缓的走过来,在我身前停住。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抬起抚上我的脸颊,微冰的触感让我本能的一缩。他低下头笑了起来,红润的唇轻轻上扬,让我有种彷如置身于纷飞飘雪中的错觉,纷纷扬扬、如梦似幻。

“段贝珊,你喜欢我么?”他悠扬的低音宛若耳旁的叮咛般,轻盈而暧昧。

虽然很疑惑话题为何会跳到这上面,但我终究还是没能抗住美男的电眼,如木偶般点了点头。

“喜欢我什么呢?”他垂下眼睑,细长的睫毛盛着月华轻轻颤着。

继续傻傻地点头。

“呵,是不是只要是好看的男人,你都喜欢?”

这对话我听着怎么觉得如此熟悉呢?好像前不久也有个人这样问过我……

忽然一个激灵,我清醒过来。后跳两步挣脱他的怀抱,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惴惴的平复我跳动过快的小心脏。

这下我完全赞同烟翠的言论。

卿炎属于那种浑身上下都散发魅惑气息的腹黑美男,宛若幽暗深潭中的一朵清雅的紫色莲花,波光潋滟,邪媚袅娜。而薛若怀则接近于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绝世仙灵,他的清雅俊秀是骨子里透出来,纤尘不染的洁白,与纷扰的世间是那般的格格不入,总让人燃起将他染黑拖入凡尘的**。

烟翠说得没错,薛若怀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男。

他纯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不知为何我竟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薛若怀?”

“萧天桐因你而牵扯进来,你觉得他无辜,心怀愧疚、替他抱不平……”清冷的夜风撩起他墨色的长发紧随着雪白的长衫飘然起舞,他的笑凝结在了那里,俊秀的眉渐渐拧起:“可是,段贝珊,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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