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邦邦说:“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小题咬着手指头想了想,坏坏地笑了:“你就扮演一次色狼吧,被我打中了七寸,然后你恼羞成怒……”

夏邦邦赶紧摆手:“NoNoNo!”

小题说:“要不你就说我被老鼠咬死了,反正我死了。”

夏邦邦说:“我又不是演员,我可哭不出来……你坐在地上就能哭出来?”

小题眼睛一瞪:“我当然能!不信你来扮鬼,我来哭!而且绝不会干打雷不下雨,保证眼泪哗哗的!”

夏邦邦说:“得了得了,还是你扮鬼吧。你让我走出那么远,黑糊糊的,一个人扮鬼,还不如坐在地上哭呢。”

小题说:“胆小鬼。”

说完,她仰头看了看,又说:“我还是被吊死吧,更直观,更可信。”

然后,她又把被子里的防化服掏出来,塞进一些衣物填充,防化服连着面罩,看上去真像一个软塌塌的人。她用一根绳子拴在这个假人的脖子上,跳上行军床,把绳子穿到帐篷顶的金属架里,把假人吊了起来。假人悠来晃去,看起来很瘆人。做完这些,小题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夏邦邦无奈地说:“今天晚上我肯定梦见女鬼。”

小题笑了:“嗯嗯,梦见我。”

干戈回到了锋利帐篷,徐则达睡得正香。

他钻进睡袋,怎么都睡不着了。

小题和那个富三儿睡到了一起。

他很想打人,但不知道该打谁。

他摸出了刀子,刀子在漆黑的夜里,像夜明珠一样,闪着幽幽的光。他玩了一会儿刀子,看了看旁边的徐则达,徐则达的呼噜震天响,他慢慢把刀子伸过去,顶在了徐则达的喉咙上,徐则达似乎感觉到了金属的冷,他的呼噜声竟然停止了,帐篷里一片安静。

干戈慢慢把刀子收回来,继续把玩。

他在心里问自己:小题和谁睡,跟你有关系吗?你是她什么人?

噢,他是干弘的儿子,他是来杀沈向文的。沈向文不见了,他来杀小题。接触了几天,他实在下不了手……那又怎么样呢?难道这算是对小题有恩?不杀之恩?就算有恩,他也没权利干涉小题的私生活……

思来想去,他找不到答案,但就是解不开心里的疙瘩。

终于,他爬起来,装起了刀子,拿上手电筒,走了出去。

老话说,清明时节雨纷纷,罗布泊没有一滴雨,月亮却大得出奇。罗布泊变得很亮,甚至能看见远处高低起伏的雅丹,就像一群奔跑的怪兽,时间突然停止了,它们突然停止了,小题和夏邦邦突然停止了——童真帐篷黑糊糊的,很安静。

干戈没有打开手电筒,他一个人在营地里慢慢地转悠。

悍马车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闪闪发光,正盯着他。那是赵军,干戈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走到了谷未素的小帐篷附近,又听见里面有低低的说话声。

她一个人在帐篷里,难道又在跟手机里的Siri说话?

干戈有点发冷了。

他慢慢靠过去,听。

果然是谷未素在说话,声音很小,干戈听不太清楚。干戈围着小帐篷慢慢走,寻找离谷未素最近的位置,果然,里面的声音变得有点清晰了,他停下来,使劲听。

她在说:“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世界存在吗?”

死寂。

她又说:“我知道你知道。”

死寂。

她继续说:“如果它真的存在,我一定去,不管它有多远,我没想过再回来,你应该知道,这里很糟糕,没法更糟糕了……”

干戈实在忍不住了,拍了拍小帐篷。

谷未素没声了。

干戈又拍了拍小帐篷:“谷未素!”

谷未素把小帐篷的拉链拉开,探出身子来。

干戈走到了小帐篷的门口。

谷未素木然地问:“干什么?”

干戈没理她,很粗暴地用手电筒朝小帐篷里照了照,只有一个简陋的睡袋和一个很小的背包,没有其他人。他又照了照谷未素,她的手里也并没有手机。

干戈问:“你在跟谁说话?”

谷未素说:“跟我的魂儿。”

干戈观察了一会儿谷未素的脸,讽刺道:“你的魂儿好像很不善言谈啊。”

谷未素竟然点了点头:“嗯,它跟我一样。”

干戈说:“罗布泊太荒凉了,说不定它根本就没进来。”

谷未素竟然笑了,笑得很古怪,她指了指地上,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你再看看。”

干戈真的朝沙地上看了看,月亮明晃晃的,照出他和谷未素的影子。

他说:“大姐,你是来罗布泊拍恐怖片的吧?”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了。干戈回头看了看,是夏邦邦。夏邦邦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干戈,你怎么还不睡啊?”

干戈意味深长地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家不是都没睡吗?”

夏邦邦很假地打了个哈欠,说:“我去厕所了……”

干戈说:“我在跟谷未素谈她的魂儿。”

夏邦邦说:“魂儿?”

干戈说:“是啊,今天是清明节,我们在谈魂儿。”

夏邦邦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说完他就回帐篷了。

干戈继续对谷未素说:“你和你继续聊吧,我要睡了。”

谷未素说:“晚安。”

干戈说:“我很不安。”

谷未素拉上了小帐篷的拉链,干戈站了一会儿,转身朝锋利帐篷走过去,突然看见夏邦邦返回来,很恐惧地喊起来:“干戈!干戈!”

干戈立即停下来,看着他。

夏邦邦快步走到干戈跟前,朝远处指了指:“你快看!”

干戈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月光下的荒漠上,有一个白色的人影在无声地移动,好像是个女人,正在低头寻找着什么,她走得很慢,很慢……

干戈呆住了。

夏邦邦真的不会演戏,他并不关注远处那个白衣女人,而是一直盯着干戈的表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可怜的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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