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新军踊跃求战的事情很快就惊动了慈禧老佛爷。
第二天上午,慈禧就把军机领班大臣庆亲王奕劻,北洋大臣袁世凯还有湖广总督张之洞召到了颐和园乐寿堂,张之洞当时正好在京,凑巧赶上这事了。

五年前八国联军进京,圆明园固然遭了灭顶之灾,颐和园也同样没能逃脱劫难,园中所有的珍奇古玩全被洗劫一空,不少亭台楼榭亦遭焚毁,不过慈禧老佛爷回京后,又从国库里挪用了海量库银,大加修茸,俨然如新了。

富丽堂皇的乐寿堂内,奕劻三人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几步外的珠帘后面,隐隐约约坐着个老女人,不消多说,这老女人自然就是执掌中华权柄将近半个世纪的慈禧老佛爷了,说起这个老女人,后世国人大多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但在当时,却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既便是袁世凯这个近代中国的绝世枭雄,此时在慈禧面前也只是个卑微的小人物,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都说说吧,昨儿个才定下的方略,怎么今儿个就出了这档子事?”老女人就那样坐在珠帘后面,说话的语调也是不疾不徐的,可听在奕劻、张之洞和袁世凯的耳朵里,却不啻于一声惊雷,奕劻虽然贵为晚清铁帽子王,却也不免轻轻颤抖起来。

袁世凯心下便有些鄙夷,别看平时他对庆亲王奕劻极尊重,事事一副唯庆亲王马首是瞻的架势,可在他内心深处,其实是非常瞧不起这些满清贵胄的,要说忌惮,袁世凯也只忌惮珠帘后面那位,那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见庆亲王讷讷地回答不上来,慈禧又道:“袁世凯你说。”

“遮。”袁世凯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道,“奴才以为,定是有人暗中将唐努乌梁海的消息给透了出去,借机煽动南北新军闹事,不过,眼下南北新军及各省新军均已闻风而动,纷纷上书请战,其势非同小可,强行弹压……则恐引起兵变。”

袁世凯不愧是近代中国的绝世枭雄,能于诸多官员中脱颖而出当上清朝最后一任北洋大臣,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单是这一番回话就暗藏玄机,他只陈述客观事实却并没有借机将脏水泼到政敌醇亲王身上,就足见其高明!

慈禧是什么人?她可是浸淫政坛半个多世纪的老手!

有些话你只要提个头慈禧就能把事实猜个**不离十,说太多反而不美,就这样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效果同等,还能在慈禧心里落下不争权、不揽权、不借打击报复的印象,真所谓不争才是争,这才是真高明!

至于袁世凯的后半句,说的也是事实。

不管唐努乌梁海之流血冲突事件真相如何,反正南北新军及各省新军都已经闹开了,这事如果不能给个合理的交待,引发兵变或许有些夸张了,挫伤锐气那是肯定的,袁世凯自然不愿意辛苦编练的新军因为此事而挫伤锐气。

张之洞想的显然更为深远,又接着补充道:“太后,老臣以为袁宫保所言不无道理,更可虑者,革命党于武汉新军及南方各省之新军颇多渗透,若是南方之革命党借机滋事,又有新军参与其中,则后果恐不堪设想。”

张之洞这话,那又是另一个境界了,老成谋国之言!

到了这份上,袁世凯和张之洞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赞成开战。

不过,既便袁、张两大重臣赞成开战,慈禧老佛爷也是绝对不会轻言刀兵的,庚子年的那场刀兵之灾,着实把她给吓坏了,她可不想再来这样一出,当即不咸不淡地道:“开战之事干系甚大,改日再议,尔等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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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和园御议,慈禧只给了个改日再议的方略,南北新军及各省新军却没有就此消停,既便各级军官极力安抚,也是于事无补,虽暂时还没形成哗变或者兵谏之势,不过正如张之洞所担心的那样,南方各省新军逐渐有了不稳之迹象。

对于突然发生在中国的这场风波,各国驻华公使全都不知所以然。

由于唐努乌梁海地处蛮荒,消息流通不便,俄国方面又刻意封锁了消息,中国方面虽有消息传出,又是半遮半掩,各国公使不了解中国国情,就更无法判断事实真相了,更何况天底下哪有俄国人吃了大亏,却没有兴师问罪的道理?

驻北京的各国公使多次照会俄国公使,俄国公使对此事却是讳莫如深,这就越发使此事变得朴朔迷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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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再说乌里雅苏台。

二少终于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马亮。

马亮其实也是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只能把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俄国的哥萨克骑兵即将兵临城下,单凭乌里雅苏台的驻军是绝对守不住城池的,各旗骑兵的集结又尚需时日,为今之计他也只能借重二少手中的这支“武装力量”来守城了。

不管怎么说,二少手中都拥有近百人的快枪队,如果野战,这点人枪固然不算什么,可如果用来守城,其威力甚至还要超过上千骑兵!更何况,二少还从俄国人那里缴获了四百多条快枪以及五万余发子弹!

马亮本打算强行征调这批军械,不过转念一想还是没有下手。

马亮也不是笨人,最简单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试想,如果乌里雅苏台守不住,这批军械既便到了他的手上,最终不还是别人的?如果二少真的守住了乌里雅苏台,这批军械难道还能插上翅膀自己飞了?最后不还是他的?

二少不是朝廷命官,由他守城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这也正是马亮所需要的,这万一要是守不住乌里雅苏台,将来朝廷追究下来,马亮也有说辞不是?他尽可以一推二六五,就说他当时正带着乌里雅苏台辖下各旗骑兵在外阻击俄军骑兵,负责守城的只是一群商号伙计,与他无干。

安排停当,马亮就带着家眷、兵丁、吏员连夜撤离了乌里雅苏台。

马亮倒也干脆,说把乌里雅苏台交给二少,最后真的连一个小吏都没有留下,这倒是免去了二少的掣肘之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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