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湖东南五百里,落后了五天行程的林家商团也在小河边宿了营。
营地中央已经燃起了十几堆篝火,除了站岗放哨的几名团丁,剩下的武装团丁还有十几个商号伙计全都围坐到了火堆边,一边聊天,一边烤火御寒,深秋的大漠,晚上已经相当之寒冷了,若不升起篝火,刺骨的寒风真能把人冻僵。

架在火头上的铜茶壶里,水已经开了,正往外滋滋地冒着热气。

焐在火堆里的锅盔馍也烤得外焦里酥,正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

石守信看看熊熊燃烧的篝火堆,不无担心地对二少说道:“二少,夜间升火,几十里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很容易暴露目标,是不是把火头给灭了?大伙就着冷水啃点干粮,也能对付,反正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行程了,将就一下也就过去了。”

“没事。”二少淡然道,“这光景,漠北马贼早就齐聚杭爱山北了吧?”

说此一顿,二少又道:“就算还有几路小毛贼,又岂敢来招惹林家商团?”

双手抱膝,偎坐在二少身边的林月婵便嫣然笑道:“二哥,你可真坏,漠北的马贼遇上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二少笑笑,心里也是不无得意。

此次设计,的确称得上是无懈可击。

漠北的各路马贼绝对想不到,西字号不惜重金雇用官兵武装押运的几百口银箱里,装的其实全是石头,真正的银子却藏在林家商团的茶砖里边呢,马贼们更想不到,西字号雇用的两百多赶驼的役夫其实也是新军,这根本就是个死亡陷阱!

既便漠北各路马贼纠集了足够多的人马,侥幸胜了新军,等他们发现上当,再想回头截取银子时,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因为林家商团跟西字号的大队人马走的根本就是两条不同的线路,西字号走的是杭爱山北,林家商团走的却是山南。

当然,漠北各路马贼是绝对不可能战胜绥远新军的。

既便漠北马贼纠集起数千人马,而且全部装备快枪,也照样不是绥远新军的对手。

马贼终究是马贼,再怎么凶悍也只是群乌合之众,而简惟勇的新军,虽算不上是精锐之师,却也是训练有素,何况还有统一的指挥。

现在,就看简惟勇能否抓住这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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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西字号的大队人马终于进入了野狼峪。

野狼峪地势比较开阔,中间甚至还有一处天然土台,土台的西南方向是缓坡,其余各个方向却都是三米多高的断崖,人马很难翻越。

简惟勇旋即下令大队人马在坡顶处宿营,这里地形有利,以新军的战斗力,既便面对数以千计的马贼围攻,也能轻而易举地守住。

不稍时,营地里就升起了几十堆篝火。

骆驼上背的几百口银箱也被卸了下来,统一摆放在营地中央,商队里的百余匹坐骑也都归拢到了一块,三百多匹骆驼却在营地四周卧了下来,首尾相衔,形成了数道屏障,漠北的商队在宿营时大多都是这么安排的。

最中间的篝火堆上,架着一只肥羊,已经烤得全身冒油。

很快,营地里就飘散起了羊肉的檀味,还有孜然的芳香。

风狂用匕首切下半条烤得金黄的羊腿递给简惟勇,沉声道:“大人,这都已经过去十多天了,也没见有啥动静,漠北的马贼该不会是识破了咱们的行藏,跑到杭爱山南截杀二少和林家商团去了吧?真要是这样,那可就糟了。”

“这不可能。”简惟勇断然道,“除非有人泄密。”

泄密自然是不可能的,整个计划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至少新军这边,除了简惟勇,就只有风狂、翟鹰扬和赫连成等三个队官知道详情。

风狂又道:“可怎么连个马贼影子都不见?”

“你急啥?”简惟勇道,“这不是还有五六天才到乌梁海么?”

风狂扁了扁嘴正要说话时,西南方向陡然传来了叭的一声枪响!

“是我们的岗哨在示警!”风狂霍然起身,扭头往西南方向只看了一眼,就大喝道,“大人,是马贼,马贼真的来了!”

简惟勇微微一震,头也不抬地问道:“有多少人马?”

风狂翘首望去,只见远处漫山遍野都是火把,看这声势,少说也有好几千骑,当下狠狠地咽下一口唾沫,沉声道:“大人,得有两三千骑!”

“两三千骑?这么说漠北马贼差不多都来了!?”

霎那间,简惟勇的脸上也涌起了一抹淡淡的潮红。

马贼果然来了,他们果然上当了!一切都在二少的算计之中!

简惟勇的脑海里瞬间浮起了二少的俊逸形象,这个年轻人,着实不简单哪!

“疯子,传我命令,各队立即按原定计划行事!”说罢,简惟勇又张嘴从羊腿上撕下一块羊肉大嚼起来,一边又以军用水杯从火堆上的水壶里倒了半杯热水,和着羊肉咕噜咕噜喝了,这一刻,简惟勇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

不到片刻功夫,整个营地就“炸了锅了”。

“马贼来了,抄家伙,大家快抄家伙。”西字号的伙计们在大声呦喝。

“好多马贼,得有好几千人,大伙快跑吧,快逃命吧。”复盛公的两百多“役夫”却已经在四散逃命了,不少人甚至还趁乱牵走了商队的马匹或者骆驼,西字号的几个小伙计试图上来阻止,却被他们不由分说踹倒在地。

“不许跑,都不许跑!再跑老子开枪了!”

穿着灰呢军装的新军队官一边怒吼,一边拔出柯尔特左轮手枪对着夜空连开数枪,却根本无法阻止整个商队的骚乱,不过,队官身后的百余新军官兵还算镇定,一个个都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快枪,有不少士兵甚至都已经上好了刺刀。

营地西南,数之不尽的马贼正擎着火把蜂拥而来。

远处的山坡上,一名虬髯马贼正举着千里筒远远观察这边的虚实,看到营地里的商号伙计、赶驼役夫全都已经乱成了一团,只有新军官兵勉强还算镇定,虬髯马贼顿时仰头大笑起来,旋即低头暴喝道:“各位当家的,发财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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